母亲听说我要去深圳,到北京来劝我,说:“你疯了么,那个地方地图上就是一个小圈,电影里看就是特务横行的地方,到一个小渔村干什么?”我告诉她,我心目中这个地方可能是革命圣地延安,共产党要举一个改革开放的旗子,砸锅卖铁也一定会把它立起来,所以要早去“延安”。
考虑了十几天后我就决定去深圳,而且放弃北京户口,义无反顾落户深圳,当了“西部牛仔”,当时很多同学都觉得不可思议。决定去深圳还有经济上的吸引力,我当时在中国人民银行的工资是每月57块钱,人家告诉我到深圳后140块,我一听翻了一番,很高兴。没想到后来到了深圳,一下火车买了个盒饭要2毛钱,北京才8分钱,所以当时我心疼坏了,觉得这个地方东西太贵。
从广州坐火车到深圳,过了广州后,一路上感觉都很荒凉,路两边没有房子,只有些小村庄,而且越往深圳走越荒凉,下了火车后就看到一个大工地,来到深圳后就见到两栋大楼,这和我想象中的落差很大。
我是和谷牧副总理的儿子坐一趟火车来深圳的,当晚住在七支队招待所。我俩晚上没事就到一个农民房的窗边,站在那看香港电视剧,之前从来没看过,很好奇。
中国的律师是断代的,我们是第一代律师,没有人教我们,我们必须自己闯,摸着石头过河。所以我很羡慕医学院的学生,他们有老师教,而且实习两年再做医生。
第二天我到司法局报到,他们给了我一个律师执照,当时是不用考的。后来我被派到对外律师事务所工作。我接的第一个案子是美孚石油案。美孚石油公司在深圳投资的一个加油站跟中方发生矛盾,我到仲裁委给他们仲裁。仲裁委当时是一个两层的农民楼,门口挂着个木头牌子,写着“中国国际贸易仲裁委员会深圳分会”。专程赶到深圳来的美孚石油的老板看了半天,开玩笑说:“这是仲裁委员会么,它仲裁有效率吗?”
那时候法院在地王大厦后面的一个8米多高的山坡上,有两排平房,开庭时里面不够用,就摆张八仙桌在门口开庭。
我们当时8个人住在通心岭的一套两房一厅,我和两个男生躺在客厅,没有电扇、空调,上厕所、冲凉都要排队,如果在北京,至少有个单间,而且还能经常出入中南海参与最高立法活动。
虽然条件很艰苦,但也没有心理反差,因为很快就被热情弥补了。当时全国各地来深圳的人干劲都很高。
深圳对外律师事务所是在1983年10月1日成立的,当时只有5个律师。
当时我们没有做律师的经验,不知道怎么干,像个晕头鸭似的。中国的律师是断代的,我们是第一代律师,没有人教我们,我们必须自己闯,摸着石头过河。所以我很羡慕医学院的学生,他们有老师教,而且实习两年再做医生。
因为不知道怎么做律师,还闹了一些笑话。当时有个律师辩护的时候,他先把公诉词念了一遍,还说,“公诉人的意见我都同意”,然后再辩论、反驳。你都同意人家意见了还怎么反驳?当时有个香港记者来听庭,他就把这事登报了,大标题为《中国律师是第二公诉人》,报道出来后引起了很大的负面效应,人们会说中国律师连自己的地位都搞不清楚。
经贸律师事务所成立不到1年,我们就赚了57万元,每人分了好几万元,特别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