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描述症状,我诊察了一番。我建议他多喝水、休息,可能还要服用止咳和缓解鼻塞的药物。我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想要说什么。我明白了。他在等我开药方,或者安排更多的检查。
我清楚,他真的不需要抽血或做胸透,当然也用不着抗生素。但我也明白,如果花时间向他解释,他肯定会有新问题,到时我又得解答。这样的话,其他病人、护士甚至我的同事都会对我不满。其实,开出一些不必要的治疗项目,反而会更省事。
后来,我遇上一位资深同事,跟他谈起自己的困惑,他听后只是耸了耸肩。 “上学时,他们教给你最重要的,是什么时候不可以做什么事。而在现实生活中,一切都是为了远离麻烦,生存下去。” 他说,“即便这意味着增加你可能认为毫无必要的诊治项目。”
最近,我读到一份研究报告,想起这位同事的话。该报告讲的是患者受到过度和不必要的治疗,及医生对此事的想法。几十年来,研究人员一再指出,医疗费节节攀升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过度医疗。据研究估算,在美国,患者接受的医疗多达30%是多余的,有时甚至是有害的。
研究人员对初级保健医生进行了一次全国性的邮寄调查。对收回的600多份调查表分析发现,近一半的受访医生称他们诊疗的患者接受了过度医疗。
受访医生将过度治疗患者的压力归结于三大因素。近一半医生认为,医生给患者诊疗的时间不够,他们不得不增加检查或者参考专科医师的意见。超过3/4的医生表示,由于担心遭到患者起诉,或怕别人说自己做得不够,他们会给患者安排更多治疗项目。
更值得注意的是,过半数医生认为,医疗专家和保险公司认可的诊治标准保障措施和临床指南,原本是为抑制过度医疗,实际上却起了反效果。例如,临床指南要求高血压和糖尿病患者每隔3个月做一次血液检查,且一旦血压超过140,就应服用降压药。保险公司越来越多地把医疗费支付与这些临床指南挂钩,因此医生们不得不严格按照诊治标准来做,从而忽视了患者的具体情况。
有人认为,医生们可能出于经济利益而开出不需要的处方。但在该调查中,只有3%的医生表示,他们的诊疗决定是冲着额外收入去的。
美国加州大学医学教授凯文·周认为,过度诊疗的现象出现不是因为医生有意想做什么或获得什么,而是源于一种难以抵御的无助感。他说:“许多医生感觉就像站在跑步机上,不停地跑,总是提心吊胆,担心治疗失误,所以他们不得不把所有标准措施过一遍才放心。他们觉得自己处于一种被压制的状态,但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