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天津,找到欠款几年的厂家。而厂长只说句“现在没钱”,便再不理我。我控制着自己不发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有人想拉我出去,我没挪窝。中午,我请人代买了馒头和矿泉水。就这样,我在厂长室上了三天班。第四天,他们厂的秘书小陈带我在厂里洗澡时,看见我胸前的伤口大吃一惊,我把自己的情况和厂里的困难都告诉了她。小陈掉泪了,她答应替我说合。次日,可能是小陈汇报的缘故,厂长终于说:“韩大姐,我还是头次遇见你这样要债的,我算服了。我答应你,用钢材还债。”
最难的讨债是在山东一家军工企业。大院门口有军人守卫,没有进去的机会。我就在路边当起了侦察兵。我发现,站岗的小战士好像中暑了,于是跑老远给他买了几根冰激凌,小战士小声说:“谢谢阿姨。”这时,开出一辆奥迪车,车号数很小。我问小战士,他只说是
位首长。我有了主意。傍晚那辆车开过来时,我拦住车,拿出证件,把从哈尔滨来讨债的事告诉了那位首长,他很同情地说:我带你进去,事得你自己去办。
当我走进经理办公室时,只见屋里30多个人,七嘴八舌地与经理争执着。旁边人说,这个单位马上要撤消了。我惊出一身冷汗:再晚几天,我这60多万元就泡汤了。公司田经理对债主们说:“要钱没有,我就一辆公爵王轿车,值60多万元,你们看着办吧。”债主们又争论起怎么分车。我没跟着争,心里却打起算盘。
第二天一早,我就候在公司门口。田经理从车上下来后,趁司机擦车,我一把拿下车钥匙,钻进车里。司机叫我下来,我平静地告诉他我想要这部车抵债。出了问题,我自己负责。见我在车里,田经理和那群债主都急了,要拉我出来,我大喝:“我癌症刚做完手术,你们不能碰我!”这一喊他们真把手缩回去了。晚上,我告诉司机:“我从今天起不再下车。”他便把车连同我一齐锁在车库。
八月的夜晚,车库里伸手不见五指,没有窗户,汽油味熏得我直作呕。我又渴又饿又热又累,浑身开始发烧。迷糊中,我想到工厂被三角债累得无法运转,下岗工人越来越多,既然来了,就别让差旅费白花。黑暗中一声门响,原来是那个小战士!他在车库上岗。他为我买了食品,灌了水,还拿来药。他打水要我洗洗脸,出去透透气,5点钟再回到车上,他再把我锁车里。
两天后,我打电话要厂长派的司机来了,他去办理车辆过户手续,我依然在车里看守。田经理见我这样坚决,也过意不去了,所以没费什么周折。第九天,我们终于要启程回家了。那些债主们群起而质问田经理,田经理却说:“你们谁有她能吃苦?她拖着癌症身子,在车库里待了整整9天9夜!”债主们顿时无语。
自1996年到现在,我去过17个省市,为企业讨回920余万元的债务。为了鼓励我,厂里奖给我一套房子,我别提多高兴了。就在前两天,我退休了。单位还想留用我,我也决定干下去,直到跑不动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