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在公布捐股一举后,曹德旺曾说:“做企业,我是做怕了。”这甚至令他回忆起早年的往事:在营商艰难时,一度想出家为僧。
令曹德旺心生倦意的,并非仅仅是行业竞争的残酷——事实上,每论及汽车玻璃制造业与福耀玻璃的行业竞争力,这位企业家总会一脸“舍我其谁”的神态。他会告诉你曾经如何带领福耀突破日系的汽车品牌商与玻璃供应商形成的联盟阵营,如何赢得美国反倾销案件,如何“大胜靠德”地让早年欲吞并福耀玻璃的合资伙伴最终离场……
曹德旺说之所以累,是因为从生产线的设计建造,到公司早年的会计报表科目设置,再到面向社会招聘所采用的问卷,都是他一手一脚亲自打理;而制造业天然追求的是日复一日地标准化重复,重复难免枯燥,枯燥会催生倦意。在公司运营已经进入轨道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曹德旺会在晚饭过后一个人坐在电脑面前玩棋牌游戏,后来终因这项娱乐影响了他的视力,电脑被曹太太收走。
如今在决定捐出个人拥有的大部分财富之后,他却或多或少为部分舆论所扰,他曾说,捐出股份,也能让那些曾经帮过他的人心里更舒坦、更喜乐些;虽说信奉佛教,但由于一生经营,这位年届64岁的老人家难以禅定。所以,他说,他并非很乐见自己的孩子继续经营企业,因为“做企业很苦”。
不过,在一般人眼中,曹德旺并“不苦”。在中央电视台的一段采访曹德旺的视频,人们看到了面积逾一千平米的豪华别墅,看到他展示自己收集的好酒和书法绘画作品,以及因为“不自信”而只买名牌衣服的习惯。
中国忠旺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刘忠田曾看过这段采访,他笑着说:“咱无法与人家比,我只是蜗居在小小招待所里。”曹刘二人“活法”却看似不同,但却在不同的事情上体现出他们对制造业的相同理解。
刘忠田的生活习惯极为简单,除去在外跑客户的时间,只要在忠旺总部所在地辽阳,他每天都是简单的两点一线——往返于工厂与公司的招待所。早上7点到工厂,开始逛车间,看设备。有些时候他还能上前提点员工不到位的操作,这一逛可能就到了晚上十点,照例再回招待所。他常年居住的招待所距离工厂大约十到十五分钟的步行路程。刘忠田说,他不像老曹会打高尔夫。
在此前不少的媒体报道中,都会提及曹德旺好球,大致的情景都是:这位老人家多少年如一日,总在清晨四五点钟,就一个人活跃在安静的高尔夫球场,打完一场球,再开车在早上六七点钟到达位于福建福清的工厂。
在极少的一次关于高尔夫的短暂对话中,曹德旺曾对笔者说道:“从人们打高尔夫的习惯里,你甚至可以看出一个民族的行事风格。中国人打高尔夫,往往说‘我打了几杆’;而日本人总是问‘你的差点是多少’。为什么呢?因为日本人更崇尚标准与精准,因此他们往往一开始就会牢牢记住标准杆是多少。”老曹觉得,仅从这一点看,中国制造还有很大的改善空间。
但要做得更好些,他认为那不仅仅是一家企业一己之力就可以做到的,而是整个民族是否能够摆脱“差不多主义”,是否可以形成对于专业主义的推崇,简而言之就是匠人文化的形成。他说,今年以来,他要求福耀玻璃的每一个员工都要去寻找信仰,找到信仰;他认为没有信仰的人,是不可能安静地快乐地执着地做事,在他看来这就是道。
他会帮他的孩子购买南怀瑾的书,但他却不知道在日本制造业兴起时,有一位名叫稻盛和夫的企业家,从一个历代为日本修神庙的木匠家族里领悟到中国庄子所言的庖丁解牛之技,并以此创建了两家世界五百强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