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独立。不可否认,经济不能独立,的确是不能保持人格独立的一大原因,但窃以为,除此之外,另有原因在———
一是欲望使然。在新闻出版业空前发达之今日,具有一定写作能力的人,靠写作为生已不成问题。然而,靠写作为生并不等于可以过上富裕的生活。有些人见张三发了大财,李四达了小康,王二麻子居有楼出有车,便蠢蠢欲动,物质欲望随之增高。物质欲望一高,便只能在写作之外求财,或是谋个职,或是兼个差。求财难免求人,按照他人的意志办事,如此一来,也就很难保持独立人格。二是价值取向使然。几千年来,中国一直是官本位社会,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做官高”是也。故有能力的要谋个官做,没有能力的也要靠吹牛拍马、弄虚作假、卖身投靠谋个官当。钻营于官场,奔走于权门,从别人手里讨前程,其命运也就交给他人掌握,想保持独立的人格,难矣哉!
由此可见,文人能否保持人格独立,与其个人的能力、欲望、价值取向有关。能力弱者,不依附于人不被豢养便无法生存,要想保持人格独立当然很难;能力强者,可以靠写作赢得经济的独立,而经济能够独立,便无须依附于人受人驱遣。对于后者来说,保持人格的独立并非难事,难的是如果物质欲望过高,高到靠从文已无法满足,或是受世俗的价值观左右,志不在创作而在升官发财,保持人格独立对他来说也会变成难事。
自古以来,为了满足金钱或权力的欲望而放弃独立人格者固然太多,但为保持人格独立而拒绝官方恩赐、谢绝他人馈赠者也不乏其人。孔子的门徒曾参宁愿躬耕自给,忍受生活的贫苦,拒不接受鲁国国君赠给的采邑封地;陶渊明“不为五斗米而折腰”毅然辞去县令之职,晚年虽然穷到向乡邻乞食的地步,但当朝廷征他为著作佐郎(国史副总编)时,他却拒不奉诏;张岱于明亡后隐居山林,潜心著述,宁愿过“瓶粟屡罄,不能举火”、“风雨凄然,午炊不继”的生活而不与清廷合作;曹雪芹宁愿过着“举家食粥酒常赊”的生活,苦写挣不到稿费的《红楼梦》,而拒绝做报酬丰厚的宫廷画师……
今天的文人或者作家,虽然鲜有获赠采邑封地、出任国史副总编的殊荣,无须经受此类巨大诱惑的考验,但也不至于穷到经常断炊或举家食粥的地步,故也无须像上述古人那样忍受贫苦的煎熬。既然如此,保持人格独立,有何难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