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原子弹之前,奥本海默有过迷茫困惑的阶段,他知道自己不喜欢做实验,不擅长数学,但他喜欢什么,擅长什么,又心里没数。后来,因一个偶然的机会,奥本海默去德国学习理论物理,才算真正找到人生的志业。回到美国之后,奥本海默又有些迷失,他可能并不信奉共产主义理论,只是从感觉出发,试图组织工会,并出钱捐助西班牙革命。在这个段落中,影片刻画了作为“凡人”的奥本海默,他有人性弱点,有自我失控的时刻(想用毒苹果毒死老师),有对于政治无所用心的随意,有对于情感玩世不恭的轻慢,有对于学术随遇而安的自在。这时的奥本海默,不够成熟,却颇为接地气。
造原子弹时,奥本海默在重重困难中,矢志不移地朝着某个目标前进,直至大功告成。这类故事可以营造极为紧张的叙事氛围,也容易通过大量的煽情点使观众共情。但是,《奥本海默》不想落入窠臼,它极力简化原子弹的制造过程,也鲜少讴歌团队克服技术挑战的百折不挠,而是在“人事”上大做文章。奥本海默未曾预料,一个科技攻关项目,会那么深重地卷入政治和人事纠纷,让他极其厌烦并身心俱疲。
在第三个段落,美国用原子弹终结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奥本海默产生了精神危机和道德焦虑,并遭遇了政治迫害。奥本海默难以理解形势的急转直下,也无从应付身边人的中伤与诬蔑,常常处于震惊和茫然的状态中。他需要在面对外部的迫害与压力时,努力保持内心的豁达与坚定。这时,演员墨菲的表演是如此令人信服,他在许多大特写中,对于眼神的空洞、表情的呆滞,有极为精准的把握;而在听证会上的一些俯拍全景中,他身体的僵硬、动作的麻木,又如此令人揪心。人物的这种失神状态与他整体性的平静、疲惫有一种呼应关系,与他想象世界中的瑰丽、神奇又形成奇妙的映照关系,从而使人物具有芜杂的人格光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