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背着包,垂着头,回到了家,因为这是我唯一的归宿了,迎接我的是父亲,他一把夺过我的书包扔的远远的,喝道:“滚!永远不要回来。”那时,我整个心都快要碎了,我无法想象到父亲竟是如此的残酷,我更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眼前这种无情的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打击!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时此刻,除了痛苦的痛苦之外,我又能说什么呢?我没有乞求父亲什么,转过身,捡起我唯一的行囊,便很快消失在父亲的视线里了。
夜很快便来临了,清冷的风狂啸地吹着,为这宁静的夜晚更添了几份凄凉,几份冷漠!我一个人在大街上慢慢地走着,我已没了归宿,没了感觉,也许以后注定要流落在此了,我闭上眼,静静地站着,任凭风儿拍打我麻木的神经!突然,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转过身,原来是阿冬,我高中的同学,他看着我,淡淡地一笑,说:“你的事我都知道了,走,先住我那,谁叫我们是铁一般的哥们呢!”我没说什么,便跟他去了。
以后的日子,我就暂时跟着阿冬混。他很有钱,他爸妈都在广东做生意,每月会准时寄给他三千块钱,很显然,我的吃住他全包了。由于我和他都没有固定的工作,所以我们便只有游手好闲的份了,夜晚,我们会准时出现在大街上,叼着香烟,唱着极为伤感的歌曲,时不时还会发出几声刺耳的尖叫,从我们身边路过的人十有八九会说:“看,这是两个小混混,赶快走!”如此相同的日子,我和阿冬都觉得还挺舒适。一天一天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在阿冬的精心策划下,我们的队伍逐渐壮大,从以前的小混混变成大混混了。
仍然是一个平静的夜晚,我们一伙人依旧在大街上闲逛,阿冬和我走在最前面,忽然,一声尖叫打断了我沉闷的思绪,我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女孩被一群小混混围住,渐渐逼进。我正要上前,阿冬叫住了我,说:“别人的事最好不要管。”我止住了脚步,低着头,继续跟着阿冬走。又是一声尖叫,这一声,分明是叫碎了我的心,又好似在叫这我的名字,我再也忍受不住,没跟阿冬打招呼便直奔而去,出于以往之间的默契,阿冬他们也跟了过来。于是,我们一群大混混便很快就赶走了那群小混混。我正要走,那个女孩叫住了我说:“谢谢你救我!这束丁香花送给你!”说着,她从身后拿出那束丁香花举在我面前,此时此刻,我才正视她,她似乎吓傻了,呆呆地站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正看着我,清晰的脸庞上两个含苞的酒窝却漂浮出一抹橘红的微笑。面对此刻的她,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长一段时间,我才挤出了连我自己都不明白的话语:“没什么,其实我和他们早就有了仇,今晚正好碰上,算你运气好吧!”她没说什么,却又是淡淡的一笑,甜甜的一笑,她走近我,将那束丁香花塞到我怀里,便飞快的跑掉了。
回到住所,我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了,她清晰的身影时不时在我眼前浮动。已经是深夜了,我还没有入睡,一个人爬在窗台,看着夜空中的星星。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使劲地吸了一口烟,然而凭着那红色的亮点,我却分明看到了袅袅青烟中的她正看着我笑,又转瞬即释!
第二天,我便托人四处打听她的消息,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原来她叫欣,在市唯一的大学读法律学。又是一个迷人的夜晚,我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着,然而,一种无形的力量迫使我来到了她们学校门口,我抬起头,依稀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的前方,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是欣,我很快的走了过去。真的是她,我迫不及待的说:“欣,很高兴再见到你!”她轻轻一笑:“我也是,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不知所措地说:“猜的!”她又笑了笑:“一起回家吧!”我欣然接受了!
我们走的很慢,我们谈过去,谈现在,谈将来。在我看来,周围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似乎都不存在了,只有我和欣两个人的世界,我伸手牵住了她那嫩嫩的小手,夜里的月光静静地打在我们身上,更为这浪漫的气氛增添了不少和谐,此时,我最想做的事,就是让这幸福的时刻永远这样持续下去。然而,别离还是无情的到来了,走的时候,我对欣说:“以后我经常送你回家吧?”她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就这样,在无数个夜晚,我都会准时送她回家,在无数个阳光灿烂的假日里,我们手拉手,唱着歌去郊游,在无数个落雨的黄昏,我们共撑一把伞欢笑着、奔跑在回家的小径上,在无数个美丽的夜空下,我们一起书着天上的星星,一起享受月光的皎洁!我陪她哭过,陪她笑过,陪她闹过。可正当我要告诉她我要永远照顾他,一直陪她到老,所有一切美好的幻想都被无情的打破了。
那天晚上,细雨纷飞,我照例守侯在经常等她的地方,并且这次手握一束我精心挑选的丁香花,我要亲手送给她,让她感受到我对她真挚的爱恋!我要让她做我女朋友!雨越下越大,风儿更是起劲地刮着,我不禁寒颤了好几次,风儿夹杂着沙向我的脸部打来,我的眼睛也不知被沙封闭了多少回,但一切都不重要了,都无所谓了,我可以忍受任何力量的袭击。欣终于来了,我急切地跑过去,还没等我开口,心已经说话了:“你以后就不要来送我了,我随时可以平平安安地回家!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事情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很清楚她的意思,我们的缘分已经到了。我没说什么,就连“为什么”也没问欣,我们相视而立。徐志摩说过“我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求我的知音,得之我命幸,不得我命!”或许这只是老天给我开了个爱情玩笑,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吧!我彻底的倾塌和崩溃了,雨水早已淋湿了我的全身,与我炽热的肉体混为一体,不知什么时候,我手中的伞已被风儿夺跑了,那束美丽的丁香花也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雨还是不停地倾泻着,欣终于忍不住了,转过身,便消失在这令我痛心的夜里!
一个月过去了,我每天都感觉四肢麻木,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心情疲惫不堪,终于,我病到了!等我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阿冬坐在我身旁,他说我病的不轻,并且还想说什么,却咽了下去,我意识到病情的严重,就再三追问,他才含着泪告诉了我,原来我患了晚期肺癌,生存的日子不多了,面对这生与死的斗争,我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或许,此刻生或者死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吧!
我的父母闻讯赶来了,抱着我大哭一场,尤其是父亲,更是痛苦欲绝——他们还是没有忘记我这个儿子,毕竟父爱和母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爱。我对父亲说:“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再见欣最后一面。”父亲答应了。
等了两天,欣终于来了,手中依然拿着一束极其漂亮的丁香花,清香,淡雅,美极了!她走到我身边,将花儿放到我床头。她显的很镇定,没有一丝忧伤,应该说连一丁点同情也看不见。她坐在我身边,却很少说话,偶然我们只谈些摸棱两可的话题,没有趣味,没有情调!我后悔她的到来,我想到了死,想着死亡之神怎么还不来呀!我已没了牵挂,没了遗憾!而我仍然还惦念着我的父母!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早上,欣说她要走了。我这才意识到真的要分别了,我叫住了她,说:“欣,你听力还好吧?”欣点了点头。我说:“那我说一句话,你听到就重复一遍,这样才能证明你说的有没有错。”欣又点了点头。我说:“我爱你!”她咬了咬嘴唇,好长一段时间,她才使劲地挤出了三个字“我爱你!”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病房,难道每一个女孩子说这三个字都那么难吗?
我满足了,这对于一个即将要死的人来说,真的满足了,至少我是在幸福中去的,比起沙特罗斯,比起三毛,我真的很幸福了。我静静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等待着黑暗中最后时刻的到来,我将那束漂亮丁香花贴放在我的胸前,那诱人的清香使我陶醉了……
然而,经最后的诊断,我患的只是支气管炎,并非肺癌,也因为如此,那家医院赔偿了我所有的医药费,并且补偿了我的精神损失费。我拿着医院的赔偿费准备南下深圳,我告别了父母。走时,我给欣寄去了一个包裹,里面有一束我亲手栽种的丁香花,我告诉她:“我对你所做的一切,不需要任何回报,我只希望你生活的幸福!”
坐在南下的列车上,桌面上的浓茶静静地泛着黄绿色的柔润的光泽,一股温暖的馨香在空气中遣送,夜空中嫩黄的月儿朦脓的月光倾洒在道旁摇曳的绿枝上,有风,在窗外低吟,似乎在说:“琢磨人生世态沧桑,感悟未来,理想与现实……好好干,幸福的日子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