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在温热的土坑上熟睡,小屋内满是苦苦的药,热气袅袅地向上冒,充盈了整间屋舍。眼泪来了,大滴大滴落在捧着的汤药里……
我是不愿回来的。祖母这熬药的小屋在一个贫瘠的乡村,毫无现代气息。自从祖母重病后,我和母亲经常来这。这个冬天,祖母只能坐在轮椅上活动了,医生说不知她还能不能挺过冬天。
我被安排回来照顾祖母,极不情愿,母亲叹息:"阿妈就是把你宠坏了,越长大越不懂得爱了。"
我气愤地回到这片旧土,祖母在炕上,一看我很是亲切叫我过去,一摸我手说:"你有火。"我没理祖母,出去玩了。
回到小屋,我看到了桌上一碗药,和一个陶土的药罐,呆住了,心里一阵痛。
多遥远的记忆,都是从这里来的。我从小体弱多病,这个药寮是祖母为我建的,天天给我熬药,我的整个童年都是浸在苦苦的药香中,祖母做了一个好看陶罐子,说是给我的。
药可苦了,我不肯喝,祖母哄我说,喝吧,喝完给我糖吃,还给我做许多糯米糕子,带我去采春信子。我的童年是在这微苦带甜中过来的。
祖母的手,也是在这时受伤的,有一次她倒药时,我在屋里淘气,一撞,滚烫的药水全散祖母手上了,留了一大块难看的疤,祖母说没关系,母亲当时想找个专门为我熬药,祖母一摇手说:"这点小伤,我怕那些人弄不好。"
我走到土炕边,祖母手上的疤还在,祖母如此爱美的人,看了会不会觉得是此生的遗憾,一点心痛?而我,怎么会不情愿回到这,回到这爱了我大半辈子的女人身边呢?
想着医生的话,祖母可能在冬天后就离我而去,我可能没机会爱她了,眼泪止不住。
从那以后,我也为祖母熬药,用一个大红的罐,每天在苦香中,雾气氤氲开来,使人心来静,沉醉其中,我祈祷着祖母的病,苦着苦着就好了。
祖母挺过来了,说是托了孙女的福,我看着80多岁的她,乐观的她,我还能有爱的她的机会,幸福地痛哭起来。
树欲静而风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们都应该学会爱,在爱中获得没有遗憾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