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张爱玲的脾气,在这几个人当中,比较是有点怪的。......张爱玲的自标高格,不要说鲜花,就是清风明月,她觉得好像也不足以陪衬她似的。
亦舒说得好,"朋友与朋友要愚忠,明察秋毫的那位,叫敌人。"
女人之间如果真的要崩,往往之前已经埋下了许多龃龉,之后发生的那一桩事情,往往只是无关紧要的导火索。
张爱玲完全没有想叙旧情的想法,只是冷漠地说:"谁是潘柳黛,我不认识。"
很赞赏张爱玲的做法,如果三观不同,就不必委屈自己去强融。
生而为人,我们总希望自己能周旋好所有的关系。可是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总能遇到与自己三观不同的人。
如果选择勉强去迎合,心里肯定还是难以接受,最后只能是作践了自己,友情到最后还是会尴尬地崩掉。
友情的事情,顺其自然,合得来就处,合不来就散,这远比强融要舒服得多。
只是,友谊走到穷途末路之时,也不要口出恶言,尤其不要四处散播对方的隐私,说她的坏话。这样做,除了显得自己人品低劣之外,其他毫无益处。
就像范玮琪歌中所唱:"我们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却总能把冬天变成了春天。"张爱玲就是那秋天,孤标傲世,生而传奇;那么苏青便是夏天了,轰轰烈烈,烟火人生。
她和张爱玲的小说都有着自传体性质,但张爱玲的更具有文艺色彩,而苏青的则更贴近俗世生活,她的《结婚十年》(正、续)细细碎碎地道尽了女人在婚姻中的磨难和成长。
张爱玲的文字清冷而艳丽,明明看起来繁花似锦,偏生又隐隐透露出那一抹残忍的幽蓝,一纸苍凉的血腥刀光。
表面上看起来就像夏天和秋天一样不同,但本质上都是对俗世的清醒认知,以及对人生的热爱和悲悯。
当时,张爱玲如日中天,而苏青的《天地》杂志急需壮大,非常需要知名作家的稿子来撑场面。
苏青给张爱玲写去的求稿信也是新颖别致,"叨在同性"这几个字让张爱玲动了心,第二期就有《封锁》登场。
而《天地》杂志,基本上都是张爱玲一人挑大梁。她在《天地》发表的篇数,在众多杂志中仅次于《杂志》。
除了写文章外,在《天地》第七、八期合刊中,张爱玲还帮苏青的《救救孩子》一文画插图,而从第十一期开始张爱玲还帮《天地》设计封面。
都说友谊的本质以及友谊可以长久地根基,就是相互认同。只有相互认同,才能惺惺相惜。
《传奇》座谈会上,苏青说:"张女士真可以说是一个‘仙才’了。我最钦佩她。"
在女作家座谈会上,张爱玲说:"把我同冰心、白薇她们来比较,我实在不能引以为荣,只有和苏青相提并论我是甘心情愿的。"
苏青脾气耿直,说话直来直去,容易得罪人,清高孤傲的张爱玲却说:"但是像苏青,即使她有什么地方得罪我,我也不会记恨的。"
真正的朋友,便是明了你一切缺点,却还能喜欢你,支持你的人。
表面看上去长满了刺的张爱玲内心是柔软的,对于她认可的朋友,她亦有这份赤胆忠心。
蔡康永曾说:"好友是价值观类似的人,是另外一个自己,是我们人生的滤勺,帮我们滤掉杂质,让我们更纯净地做自己。"
就像秋天需要夏天的明朗,来去除秋天的阴晦;夏天需要秋天的宁和,来冲淡夏天的躁动不安。
张爱玲和和苏青彼此见证,彼此成就,共同创造了属于她们的文学时代。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苏青也渐渐淡出了张爱玲的生命。
1952年,张爱玲到了香港,在美国新闻处谋得一份翻译的工作,与1949年便举家迁移到香港的邝文美成了同事。
初时,张爱玲住在香港女青年会,因不堪热心读者的打扰,邝文美便为她在距离自己家不远的地方租了间房。
闲来无事,两人常来常往,张爱玲与邝文美的丈夫宋淇也相谈甚欢。
邝文美欣赏并且爱惜张爱玲的笔力和才情,为了能时时陪伴张爱玲,她以无暇照顾家庭为由婉拒了宋美龄的邀请。张爱玲对此很是感激。
在张爱玲困顿的几十年里,她都会把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去信跟邝文美倾诉。
正如张爱玲对邝文美所说的那样:"有了你这样的朋友之后,也的确是宠坏了我,令我对其他朋友都看不上眼。"
在信中,两人相谈甚欢,从工作到生活,从艺术到人生,简直无话不谈。
老年之后,两人同为病痛所苦,通信内容也多了对彼此病情的交流,琐碎的闲言细语中,满满都是牵挂和关怀。
我们渐渐懂得,哪些朋友适合陪伴一阵子,哪些朋友适合陪伴一辈子。
时间是把筛子,帮我们筛选出人心的重量,感情的分量。
时间,帮我们留下最真最纯的人,让我们在面对人生疾苦的时候,有人陪我们哭,有人陪我们笑,有人给我们一个感同身受的拥抱。
如果没有邝文美的友情,孤居于美国的张爱玲,就没有一条心灵透气的通道,她的苦,她的孤独,她的病痛,又去同何人诉说?
如果没有邝文美一直支持丈夫宋淇,为张爱玲各类书籍的出版劳心劳力,我们或许就看不到张爱玲的作品,而张爱玲也会为此缺乏稳定的版税收入,导致经济愈加困窘。
如果没有宋淇向好友夏志清举荐张爱玲,夏志清也不会在浩如烟海的大陆作家中注意到她,他也不会在那部《中国现代小说史》中重点推荐她,那么,张爱玲也不会在去世后再度大红大紫。
1995年9月8日,张爱玲去世了,她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了邝文美和宋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