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荣幸获得这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批评家奖。此前,有多位我尊敬的同行和朋友曾站在这里接这一奖项,能和他们一起获得这一殊荣,我感到非常光荣。我必须向推荐评委和终评委表达我的感谢之情。我还要感谢我的朋友们,没有他们的友谊和鼓励,我将一事无成。
进入新世纪以后,对文学批评的议论从来没有如此激烈,无论是普通读者、专业研究者还是批评家本身,不满甚至怨恨的声音强大而持久。这种不满或怨恨表面上似乎是因商业化、媒体化等问题而起。或者说由于"历史断裂"或社会构型尚未完成带来的。但是,问题可能远远没有这样简单。如果没有商业化,没有媒体的存在,我们期待的"多元文化"如何实现?我们期待的创作、批评的自由,其空间将设定在哪里或怎样的条件基础上?事实上,真正的问题是,我们对当下中国社会变革带来的全部问题,还缺乏洞穿的理论能力,对当下的文化生产和文学实践的条件还缺乏深刻的阐释能力。因此,更多的人只看到了社会生活的红尘滚滚欲望横流以及精神生活的一团糟,并且以简单的批判和不断重复的方式放大了它,而忽略了变革时期文化生产、传播方式变化的历史合目的性的一面。
我想说的是,把文学批评的全部困惑仅仅归咎于商业化或所谓"媒体化"、"市场化"等等,还没有对文艺批评构成真正的批评。因为那从来就不是文学批评的全部。一方面,义愤填膺的否定特别容易获得喝彩和掌声,它是坊间或"体制内""批评家"获得报偿最简易的方式;另一方面,这里以过去作为参照所隐含的怀旧情绪也遮蔽了当下生活的全部复杂性。证明过去相对容易些,解释当下却要困难得多。而对当下生活失去解释能力的时候,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以想象的方式回到过去。
新的批评实践条件的困难,在外部表现为学术体制、学术评价机制的巨大问题,它的不合理性昭然若揭又畅行无阻,我们没有能力改变它;在内部,批评的武器或知识对我们的挑战尤为重大。事实的确如此。
面对我们身处的时代和历史环境,我们从事的'批评活动总是不免犹豫不决充满矛盾。大概也正是这种心态,使文学批评陷入了一种空前的"信誉危机"和无关宏旨的地步。阿诺德在《当代批评的功能》中说:批评就是"只要知道世界上已被知道和想到的最好的东西,然后使这东西为大家所知道,从而创造出一个纯正和新鲜的思想潮流。"而我们的文学批评还没有创造出这个"纯正和新鲜的思想潮流";苏珊·桑塔格在《静默之美学》中说:"每个时代都必须再创自己独特的‘灵性’。"但我们还没有创造出"力图解决人类生存中痛苦的结构性矛盾,力图完善人之思想,旨在超越的行为举止之策略、术语和思想"。这是我们深感困惑和为难的。
"内心的困惑"是文学批评困境背后潜在的真实原因。我相信这不只是我个人的体会。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是否要考虑,文学批评的速度是不是过快了。我们没有抓住那些"最好的东西"告诉大家,因此也就不能"创造自己独特的灵性"。我们必须有勇气面对这样的批评的现实,然后努力把我们的事情做得更好一些。除此之外,我还能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