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有人这样写道:“每当回想起博帕尔时,我就禁不住要记起这样的画面:每分钟都有中毒者死去,他们的尸体被一个压一个地堆砌在一起,然后放到卡车上,运往火葬场和墓地;他们的坟墓成排堆列;尸体在落日的余晖中被火化;鸡、犬、牛、羊也无一幸免,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没有人烟的街道上;街上的房门都没上锁,却不知主人何时才能回来;存活下的人已惊吓得目瞪口呆,甚至无法表达心中的苦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恐惧的气氛和死尸的恶臭。这是我对灾难头几天的印象,至今仍不能磨灭。”
混乱,从最开始就是灾难的一部分。那时,普瑞任博帕尔警察局局长,他回忆说:“1947年印度分治惨案发生的时候,我并不在场。但是,我听说了那个故事:人们只是惊惶的四处逃命。我在博帕尔看到的这一幕着实可以和那时候的那种惊慌混乱相比了。”
“空气中弥漫着剧毒气体。虽然实际上人们都是朝相反的方向跑的。但是我还是跑向杀虫剂厂。大概是晚上12点左右我到了工厂,我问那里的工作人员泄漏的是什么气体,用什么方法可以解毒。但是他们没有回答我的任何问题。直到凌晨三点的时候,才有人从工厂来到警察局告诉我那种泄漏的气体是异氰酸钾酯。我从日常记录簿上撕下来一张纸,把这几个字写在上面。我现在还保存着这张纸,留作纪念。”
到底是什么气体能够含有如此剧毒,导致如此惨重之后果?一连串的证据表明,在这个事件的发生、发展以及善后过程中,联合碳化物(印度)公司一再犯错,导致这起事故成为迄今为止世界上最严重的中毒事件。
危险是在灾难发生的前一天下午产生的。在例行日常保养的过程中,由于该公司杀虫剂工厂维修工人的失误,导致了水突然流入到装有MIC气体的储藏罐内。MIC 是一种氰化物,一旦遇水会产生强烈的化学反应。这次有水渗入载有MIC的储藏罐内,令罐内产生极大的压力,最后导致罐壁无法抵受压力,罐内的化学物质泄漏至博帕尔市的上空。
其实,储藏罐内的MIC气体储量本身就值得怀疑。“MIC是一种化学过渡态物质,每个人都知道储藏它意味着要面临很大的危险。所以没有人敢管理大量的MIC气体,也没有人敢长时间的储藏它”。事发当晚负责交接班工作的奎雷施说。他说,“公司在管理这种放射性气体的时候太过于自负了,从来没有真正的担心这种气体有可能引发的一系列的问题。”而据调查,事实是,当时公司在杀虫剂销售方面出现了一些问题,于是尽力削减安全措施方面的开支。在常规检查的过程中出现险情时,杀虫剂厂的重要安全系统或者发生了故障或者被关闭了。
在事发之后,该工厂仍没有尽到向市民提供逃生信息的责任;他们对市民的生命有着惊人的漠视。尽管向警察报告情况花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工厂的管理者仍有足够时间把所有的工人转移到安全地带。“没有一个从工厂逃出来的人死亡,原因之一就是他们都被告知要朝相反的方向跑,逃离城市,并且用蘸水的湿布保持眼睛的湿润”,奎雷施说。但是当灾难迫近的时候,公司却没有对当地居民做出任何警告,当毒气从储藏罐中泄漏出来的时候,他们没有给予博帕尔市民最基本的建议——不要惊慌,要待在家里并保持眼睛湿润。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公司迅速决定把灾难的严重性和影响故意说得轻微些,想以此来挽回形象。灾难过后的几天,公司的健康、安全和环境事务的负责人捷克森布朗宁仍旧把这种气体描述为“仅仅是一种强催泪瓦斯”。甚至在灾难的即时后果——几千人死亡,更多人将一生被病魔缠绕 ——被公布后,公司还是继续着相同的做法。据悉,当时这个工厂泄漏了40吨的剧毒气体。
事发后的救助也不能说是成功的,当时唯一一所参加救治的省级医院是海密达医院。该医院的萨特帕西医生对2万多具受难者的尸体进行了尸体解剖,结果表明 “从气体中毒者的尸体中我们可以找到至少27种有害的化学物质,而这些化学物质只可能来源于他们所吸入的有毒气体。然而,公司却没有提供任何信息说明该气体含有这些化学成分。” 这位医生说,“即使在今天也没有人知道正确治疗MIC气体中毒的方法”,“由于公司处理这种气体已经有数十年的时间了,联合碳化物公司有责任向公众和医疗组织建议治疗MIC气体中毒的一系列措施。但是我们没有收到任何由该公司提供的关于治疗措施的信息。”公司的调查信息,包括1963 年和1970年在美国卡内基美隆大学进行的调查信息,都被视为“商业秘密”而一直没有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