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中国200多位医生“你是否在临床工作中遇到过医患纠纷”的调查中,医生们的回答是“太多了”,基本上被调查的每位医生都遇到过纠纷,轻则谴责怒骂,重则患者告上法院,医生遭受暴力。
当法律介入了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之后,当我们的生活里充满了对医生的抱怨、戒备甚至敌视后,医生从病人那里也越来越得不到人情味的回馈。他们在给病人做决定时,渐渐学会了保护自己。
一个患了乳腺肿块的病人去看医生,出于对肿块性质的不可知,医生建议她一切了之,病理结果出来,便真相大白。这样的医生四平八稳,在良性和恶性定不了性质时,都会劝病人切了算了,这样一来自己的责任也被摘得干干净净。
在医学故事里,可能最具有反讽意义的莫过于——当医生成为病人。这时的感同身受,胜过平日别人千言万语的描述。
一位名叫爱德华·罗森邦的美国医生,曾有过50年辉煌的从医历史,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他担任美国陆军野战医院的内科副主任。在诺曼底登陆中,由于出色地承担了5个师的伤员抢救任务而获得了嘉奖。1948年,他成为美国俄勒冈健康科技大学风湿免疫科的开创人。
然而晚年时,突然有一天,罗森邦得知自己患了喉癌。他从“站在病床边”一下子变成“躺在病床上”,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医学、医院和医生,顷刻之间它们获得了不同的意义——属于病人的意义。
他回忆到:“自己曾经作为医生高高在上,但成为癌症病人后,遭遇和心情与病人如出一辙——不敢面对疾病真相、被护士嘲笑‘脖子短’、体检马虎了事、被别的医生误诊、医护人员无视我的尊严、眼前的医疗环境一味追求利润最大化……”
当他不再是医生的时候,权力感消失无踪,几个月前还对他彬彬有礼的同行开始对他直呼其名了,他忽然警觉“自己以前也是如此。”
成为病人的他,尽管认识几个熟人,但也像所有病人一样,都在做同一件事——等待,等待,再等待。“我很气我的医生,每次都让我等一个小时,看病却只花五分钟。我虽然生气,却没有抱怨出来,因为50年来,我也是这样对待我的病人。我开始了解为什么病人看医生会觉得很受挫。”
处在“病人”角色的他,终于意识到一点点同情心对病人意味深远:“坦白说,我向来对那些误解医生的话和表情的病人,有点轻视之意。可是,我自己是经验老到的医生,却也犯了同样的错误。病人实在是很脆弱的,他们需要用清楚而口语化的言词来解释他们的病情,他们会注意医生的一言一行,看看有没有弦外之音,这时,一点点同情心可能就会对他们有所帮助。”
当生活给了罗森邦医生“站在病床边”和“躺在病床上”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视角和经历后,他在《亲尝我自己的药方》一书中写道:“如果我能从头来过的话,我会以完全不同的方式行医,很不幸的是,生命不给人这种重新来过的机会。我能做的,就是告诉同行,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希望你我都能从中得到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