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会生病,总会有人住院、做手术。医生开大处方赚钱、出现医疗事故后篡改病历等,相关事件层出不穷让我们越来越不相信医生。于是,有人在家人做手术时用摄像机拍下全过程,以备和医院打官司;有人拿到处方后反复掂量,这些药该不该拿,有没有用?
另一方面,医生的不安全感也日益增强。面对情绪激动的病人及其家属,他们轻的会挨骂,严重的会挨打,手术失败甚至还要应对官司。年轻的医生会被告知,面对病人你要小心,保护好自己非常重要。于是,护士戴钢盔、医院请警察当保安的事情出现了。
医患关系如何和谐,关键在于医生怎么做。就沟通和医术而言,我敢说,成功的沟通在很大程度上比娴熟的医术对疾病的治疗更有帮助,人文精神应该是拯救医患关系的一剂良方。
我常提起这样一个故事,因为它让我难忘:一个医生,三句话说死了一个病人。第一句:“你的病呀,来晚了。”病人一听就急了,赶紧求他:“大夫呀,我们大老远慕名而来,求您想想办法吧。”这时,大夫说了第二句:“你这个病呀,没治了。”病人又求他。大夫的第三句话是:“你早干吗去了?”病人听完这三句话,好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心想完了。他眼皮耷拉着,头都抬不起来了。回到家,家人一看他这样子,忙问怎么了。病人说:“大夫说了,我来晚了,没治了,问我早干吗去了。”他上午11点半离开诊室,下午4点嘴唇发紫,晚上8点进急诊室,第二天凌晨2点就去世了。
时下,在我们的医院和医生那里,只见药物和手术刀,而“三冬暖”的“良言”几乎成了绝对稀缺的资源,医生给患者看病时“说得少、问得少、听得少”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有关调查显示,在频频发生的医患纠纷中,因技术原因引起的所占比例不到20%,80%源于医务人员服务态度、语言沟通和医德医风问题。
现代医学水平已经发展到相当的高度,但由此而来的“唯技术”化倾向却偏离了医学的根本目的。有国外专家总结说,现代医学有高科技、反自然、不人道以及高代价、低覆盖等缺陷,其中人文关怀缺失、医患关系紧张、医生中心论等现象非常普遍,这一切使得原本神圣洁净的医学成为现代人们诟病的对象。技术进步的同时,人文精神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张扬,这是现代医学面临的巨大困境。
美国医学哲学家图姆斯,患有多发性脊髓侧索硬化症,身体处于高位截瘫的境况,她在病中以她特有的病患角色(痛苦体验)、女性身份(细腻体察)、哲人头脑(智慧体悟)打开了另一扇门,发表了《病患的意义》一书。她认为,在病人那里,患病是完全由个体体验到的,而在医生那里,疾病只是作为医者的认识。因此,她在治疗室里高声申辩:“大夫,你只是观察,而我在体验”!这句话后来成为医学人文的箴言。
医学,不仅要始终紧盯着病魔,更要体现出对“全人”的心身照顾。医学所必备的人文精神很大程度上是通过医患间的有效沟通体现的。
不要把病人当个“病”来看,而是要首先将其视为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思想的人,站在这样一个完整的人的角度去看他身上的病,去感受疾病可能给他带来的痛苦与不安。只有这样,医患才能实现真正的沟通。
西方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曾经讲过一句名言,他说医生有三大法宝:第一是语言,第二是药物,第三是手术刀。之所以把语言放在第一位,是因为在他看来,医生的语言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面对患者,为什么医生的语言胜过药物,比刀子还厉害呢?这其实是暗示效应。良好的暗示可以产生非常好的作用,医生几句好话能使病人马上眉开眼笑,精神良好,走路也轻快。
笔者亲历的一个案例中,有一个近50岁的徐姓男子,患胆囊癌已1年余,经中西医结合治疗病情已稳定下来,但他生性胆小、敏感。他一般2周一复诊,有一次复诊前他妻子先悄悄与笔者耳语:“这两周,小徐情况不好。”笔者问道:“为什么?”她回答:“您每次看舌苔、切脉、问诊后,都会说一句‘不错’,上次您可能患者太多,没说什么激励的话就开方了。他回去想,主任没说我好,我肯定出问题了,这两周就一直在犯嘀咕,吃睡都受影响了……”笔者恍悟,轮到徐先生就诊时便格外认真,切脉、察舌、问诊完毕,拍拍他的肩膀说:“舌脉都不错,你其实恢复得很好的,你如还有怀疑可复查一下血象等,相信一定不错,上次因为忙疏忽了,对不起……”徐先生听毕,憨厚而尴尬地笑了。一句“不错”,就让他恢复了。
医患沟通是一门学问,是一门艺术。医生不但要有责任心、同情心和爱心,还要有渊博的知识、丰富的经验、敏锐的眼光和果断的决心,同时更要有丰厚的人文知识、良好的语言艺术,要善于理解病人的语言、心情和痛苦。医学和物理、化学不一样,医学是自然科学、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的综合。医生高超的语言能力能给病人增加一种信心、希望和力量,表现在使病人的全身免疫能力、代偿能力、康复能力和各系统协调能力等大大增强,往往能收到神奇的效果。
“你得的是晚期癌症,像你这种情况死亡率为80%!”;“很遗憾,你目前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检查结果显示是晚期癌症。不过,在我们以往接触的病人中,起码有20%能战胜病魔,希望你不要轻易放弃。”面对同样一位晚期癌症病人,告知一个同样的坏消息,这一前一后两种方式,带给病人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医患沟通是对医学理解的一种信息传递过程,是为患者的健康需要而进行的,使医患双方能充分、有效地表达对医疗活动的理解、意愿和要求。医患沟通是双向性的,医患沟通中的互动、互补和互谅是和谐医患关系的前提条件。
同时,也必须让医疗工作者更充分地体现“人”的作用和价值。在整个医疗过程中,医生要体现自己的美德和价值。要克己,暂时撇开单纯的个人利益;要利人,维护和促进病人的利益;要同情、体察病人的痛苦,并想办法减轻和解除其痛苦;要正直,对所有病患一视同仁。
世界医学教育联合会曾在《福冈宣言》中指出:“所有医生必须学会交流和处理人际关系的技能,缺乏共鸣(同情)应视作与技术差一样,是无能力的表现。”著名未来学家约翰·奈斯比特说:“21世纪最震撼人心的突破将不是来自于技术的进步,而是来自于作为‘人’这一概念的扩展。”这些话是非常耐人寻味的,作为一名医生,你不再可能像过去那样指使或命令病人去做什么,而是要靠你的沟通技巧、你的亲和力去影响病人。
医学是科学,同时也是“人学”。医生在诊治疾病的过程中,不能把人体当成机器,不能把疾病当成是机器出现的故障,而要看到病人的生理属性和社会属性,要看到在疾病状态下病人躯体和心理对情感的需求。所以说,面对病人能否为他做出最优化的治疗决策,首先取决于医生的文化底蕴、道德良知,其次才是专业技术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