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弄清楚论文里一些数据的准确性,早上,我驱车来到学院分部图书馆,希冀从那里获得在本部借不到的资料。站在借书柜里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图书管理员,伛偻的身子,刻满纹路的脸庞有些浮肿,黑发里渗着缕缕银丝。她从我手中接过书目纸条端详了一会,随即消失于书架后面去了。
"对不起,这本书借完了。"两分钟之后,她从书库里走出来,略带歉意地对我说。
啊,借完了!我一听,心绪顿时乱了。唉,我满怀希望而来,结果竟是失望而归。我叹喟几声,怏怏不乐地离开了图书馆。
图书馆门外是一块茵绿的草坪,周围的几棵桂花树亭亭如盖,枝丫间缀满了黄色的小花,微风一吹,飘过来感人肺腑的馨香。然而,
我无心欣赏这诱人的气息,思绪又集中在论文的另一个问题上去。
"同志,请等一等。"突然,身后传来叫声。扭头一看,啊,是刚才的那个图书管理员,她迈着蹒跚的步子追了上来。"你把地址留下好吗?你要的书如果能够收回来,我通知你。"
我心里一喜,泯灭的希望又升腾起来了。我想,耐心等一下吧,也许在交论文之前能借到这本书。开始我还有些犹豫,感到这会给她增添麻烦。但是看见她那充满热情的目光,我还是把地址告诉了她。
回来后,我又投身于论文的润笔之中,这事便搁下来了。
两天以后的晚上,我没有外出。窗外是滂沱大雨,黄豆般的雨水撞击着窗户上的玻璃,发出"哗哗"的声音。室内的气温令人异常舒适。我拿出一本书,正想往下读,倏地听见有人敲门。当我把门打开的时候,竟惊呆得说不出话来——门口站着一位身披雨衣的人。那伛偻的身态,我一眼便看出是那个图书管理员。我连忙招呼她进房间。
"你要的书带来了。"她说着,从胁下皮包里拿出一部厚厚的精装本。看着她那滴满雨珠的头发,那被雨水打湿了的衣襟,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呵,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冒着大雨,从分部给我这个普通的读者送来书籍,这是多么可贵的精神!她给我送来的岂止是一本书,她给我送来的是一颗美好的金子般的心灵呵!
"这、这怎么行!你还没喝一口开水呢。"我阻挡着说。
她莞尔一笑:"现在天气反常,图书容易受潮,我得回去看看。"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我的论文已经完成,并且被推荐到学报上发表了。当我看着那一行行清晰的铅字,吸着诱人的油墨的香味的时候,我的眼前便会浮现出那个伛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