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在家线上办公,是许多人翘首以盼的事。细数这疫情以来的三年里,每一年我都经历了一段线上居家办公的故事,给我印象最深的,依然是第一次。
那天全公司有几万人一起在家线上开工,于公司而言,这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洗漱完毕,理好着装,早早地候在屏幕前,可惜年前回老家时忘了带上工牌,不然上班的仪式感还能更强烈些。早会改在了视频会议里,熟悉的头像一个个如约而至,大多数同事们均穿戴整齐,精神状态与正常上班期间无异;只有偶尔的同事睡眼迷离、懒于梳洗,仿佛工装便是睡衣。
没过几天,我便发现,能洗个头再上线,便是对同事的最大敬意;能化个妆后再进入屏幕里,这种精致上升到人际关系,大概可以算作三生有幸。早会散罢,大家各自回归本职,省去了线下会晤的繁琐,所有的流程在线上逐步进行。
年还未过完,家人们便相继收到了延迟上班的通知。但居家在线上班这个安排,仿佛只是专属于我一人的幸运。在往后的日子,这个远在村郊的家里,逐渐上演了一幕幕"一人上班全家参与"的戏剧。
从上班第一天起,老妈便充当起了我茶杯的"掌柜",表妹主要负责零食投喂,就连此前基本在12点钟准时登场的午饭,也为了配合我班次的迁移作出了"整改",我仿佛成了开饭的指示牌。午后上班不久,电脑中的文字已渐渐变得扑朔迷离,老爸削的梨比我的困意来得更及时;三四点的下午,阳光在窗外晃动出了些许重影,舅妈推门而入:"来来来,暂作休息,下午茶走起!"走近才看清她手里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炸鱼······生活如戏般登陆我的临时办公室里,与当年上映的历史首部在线首播的春节档电影《囧妈》情节类似。
纵然是难得清闲的休息日,平常再精致的女孩子,也须提前规划好生活用品清单后再出门,以保证每家每户三天一人一出的"出门证"不至于浪费到仅为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相比之下,我虽是远在乡村,也没有自由到随性,但无论如何,也总比把上楼下楼当散心的要好很多。
在线上班的日子,因为大家纵无亲朋守候在侧,也有猫狗环绕在旁,而我屋中还有鸡鸭鹅来凑热闹,偶尔一个语音便是一曲家禽大合奏。我家的鹅更领其中精要,每到黄昏时分必成群鸣叫。久而久之,线上的同事们也读懂了其中暗语:"你家的鹅又回来了,不用看表,准是六点半了。"
在家上班期间,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我偶尔也难捱的,是夜班。寒夜深深,孤灯一盏,白天的声色烟消云散,宇宙本来的面目无声凸显,那就是在家上班也无可避免的寂寥恬淡。每当我觉得难以支撑下去的时候,就忍不住对自己说:"别急,再等等,还有几十首歌的时间你就可以下班了。"于是在《斯卡布罗集市》的余音中,脑海中总能浮现那样的画面:偶尔下班较晚时,全家人都吃完了饭,老妈守在旁边默默看我吃完,嘴边传来若有似无地一句念叨:还是在家上班好哈,至少你"下了班",不用担心晚饭。
而头几天在城中在线办公的新鲜劲儿一过,工作舒适度、精神自由等"并发症"也接踵而至:平常给人带来舒适感的沙发和床,变成工作场地后,反而开始有些令人坐立不适;远离了公司的监控区域,也依然躲不开工作时全程连接的视频语音,"下班后"在小区散步,仿佛感觉在"公司"楼下散心······在线办公与其说是一件愿望落地的美事,不如说是一种无法逃避的现实。
只有偶然抬头,发现路边枝头不知何时已挂满新绿,空气也充满了亲切好闻的花草气息,内心那被疫情画地为牢了三次后的耳目困顿,才会在季节的年轮中焕然一新,掸掸袖子,抚平褶子,仿佛回到生活最初的样子。
而我深知:所有的"在线"都是为了更好的线下,每一颗忍耐过的种子,都寄望着生如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