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黄昏,父亲把年届耄耄的爷爷从乡下接到城里来,说是商量把乡下老家那两间飘摇的瓦房重新修饰一番。
爷爷做过长工,卖过苦力,和奶奶爷爷相依为命,硬是用自己的双手把四个儿女拉扯大。每当父亲说起这些,他那威严的脸庞上竟涂抹着层层温暖,那冷峻的眼神里竟闪烁着点点泪光,那低缓的语调中竟颤动着阵阵伤感......
几年未见,爷爷的头发又白了不少,额上的皱纹纵横散乱,一身夹衣似呼被这仲夏的炎热遗忘,慈祥的说话声绽放出古朴的乡音,缭绕的旱烟雾里缠绕着岁月的沧桑。一进门,爷爷就把我揽在怀里,嘴里只是反复念叨:"乖孙子又长高了。乖孙子又长高了。"
晚饭时,平素威严的父亲变得格外随和——慢条斯理说话,轻声细语谈笑,时不时给爷爷斟酒,往爷爷碗里夹菜,还把一根根鱼刺小心翼翼地挑出来,又反复叮嘱妈妈,爷爷牙不太好,下一顿要多烧些烂熟易嚼的菜。"爸,吃饱噢,就像在老家一样噢!"父亲殷勤地劝着爷爷。透过厚厚的镜片,我分明看见父亲的眼圈都红了......
晚饭后,父亲说爷爷难得来一趟,要我放下手中的作业,和他一起陪爷爷多坐一会儿。我挨坐在爷爷身旁,父亲给爷爷泡上茶装上旱烟,听说爷爷说起奶奶有风湿病,雨天瓦房的阴湿和老家坳里那一亩三分。父亲不时插话,显得有些兴奋,微红的双颊上荡着层层幸福。
临睡前,父亲亲自打来一盆水,拿来毛巾,让爷爷洗脸,待爷爷洗完后,父亲将水倒在脚盆里,又添了些热水,然后蹲下来身来,慢悠悠地给爷爷搓起叫来。爷爷显得有点不自在,掏出汗巾擦了把眼睛,缓缓地说:"儿呀,你是干大事的,不能再让你搓脚,怕人家笑话。"听了这话,父亲的手抖了一下,轻轻地说:"爸,再怎样我还是你儿呀!"话语中流淌着莫名的骄傲和亲昵......
洗完脚,爷爷穿好鞋,父亲领着爷爷进房去睡觉。又回头嘱咐妈妈,别开空调,怕老人家晚上着凉。
那个夜晚,我无心完成我的作业;那个夜晚,我再也无法入眠。那些作业,对与我来说也许是考取大学的重要篇章。可那晚的父子深情,那晚的父亲形象,却是开启我人生的金钥匙啊!
父亲,我敬爱的父亲,在您的威严背后,竟深蕴着如许的温柔;在您的坚韧背后,竟深蕴着如许的惆怅;在您冷峻背后,竟深蕴着如许的真情。您就是那浩瀚的大海,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被您窖藏得那么浓郁,又是那么朴素......
也许,父亲,我只读懂了您的一幅剪影,您的人生意义我终究难以读透,可我依然坚信在未来的岁月里,我将潜心解读您的人生意义,我将借此开启我的人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