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奶奶的东西时,翻出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少女笑得一脸恬然。爸爸怅然一笑:"还收着呢!"
我有些吃惊,毕竟等我长大时奶奶早已褪去了少女模样,我自然是没见过她这样的风采。倒是炉灶旁忙碌的身影和满屋暖气蒸腾中的菜香才是童年记忆中独属奶奶的回忆。
父母不在家,我的伙食便由奶奶一手备办。"中午做鸡蛋糕咯!"长长的喊一声,厨房里便开始溢出满满的香气,也勾出我满满的食欲。奶奶总是关着门,怕烟出来呛着我,我却时常禁不住诱惑,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门边,透过玻璃眼巴巴地瞅着。雾水朦胧间,只见奶奶手起手落,舀上舀下,翩飞的动作中透露着一种对生活的从容与娴熟。橘色的灯光下,说不出的优雅与灿烂。
曾看过一篇文章说生活流畅即是优雅。回想起来,我确实在那老来发福的身影中窥见过奶奶的美人风骨。那是不同于年轻朝气蓬勃之美的另类。
只是,奶奶的病愈发地严重了,再也不能在厨房中大展身手了。可奶奶却偏偏又耐不住寂寞,托爸爸买了花籽,又在门前院子里种起花来。靠着轮椅忙上忙下,却甘之如饴,乐此不疲。
渐渐地,她摸索出自己的一套技巧。用我吃剩的酸奶冲了水洒在根部,用泡过几遍的茶叶渣压在土里,什么时候搬进屋,什么天移出来晒太阳……许多邻居前来取经,奶奶便捧着她的最新成果,乐呵呵地讲解,轮椅上的身影那么令人动容。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癌症晚期的病情,我却从奶奶超乎寻常的热情中察觉到一丝异样。或许她早已知晓自己时日不多,才那么迫切地想要留下些什么,比如邻里间津津乐道的小经验,门前满庭的鲜花。生命,原来还有这样一种形式,即使枯竭待尽,也应拼命努力地创造最后一点意义而展现出了一种精彩。
如今,照片黄了,厨房的灯熄了,奶奶也不在了。但院子里的花还在四季轮换,诉说着随时光而变的不一样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