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爸爸一直住在电影院上面的小阁楼里,只有四十平米大小,却是我们最温馨的家。
据说当年他和妈妈的第一次约会也是在这电影院里,他们两个像小学生一样坐的端端正正,局促的连手也不敢碰一碰。
后来他们结婚了,那小小的婚礼也是在电影院的偏厅里举行的。结婚后她一直做电影院里面的清扫工作,后来我出生了再后来她因为疾病离开了我们,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这小小的电影院里发生并上演的,这里有他的前半生。但是这电影院是在是太老太旧了,在新城改造的时候,他理所当然的被划为了拆迁的范围,新的电影院已经在更加繁华的地段松土动工了。虽然我们都知道,它的日子不长了。但是看到他那心心念念的样子,放弃的念头,我一点都不忍心出现。
就在我对着墙上挂着的大日历发呆的时候,听到楼梯间传来窸窣的响动。后来我听到方阿姨叫我的声音:"小妮,小妮。"他一直这么叫我,从我八岁一直到现在,她和爸爸一样,是这个电影院里的老员工。自从妈妈过世之后。她变成了这个电影院里的清洁工,一做,便是这么多年。"在呢。"我开门招呼她,"进来吧!"她拽住我的手进门,也不坐,只问我:"家里的钱放哪里晓得吗?你爸爸爸现在在医院里""什么?"我的电脑似乎来不及反应,微怔了一下问道。我出去只不过两小时时间,怎么一转眼,他就进了医院。"在街角被车刮了一下,不打紧,别担心,带上钱以防万一。"她又赶忙解释。"等我一下。"我回过神去他的卧室里找钱。
爸爸伤的真不重,只是轻微的骨折,打上石膏歇两个月完全就没有问题了,医生讲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吃饭睡觉一样毫不费力。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稳妥的落了下来。伏在床边问他痛不痛,他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摸摸我的头:"小妮,爸没事。"说着还要扯出一个笑容来让我安心,但大概因为疼痛,那笑怎么看都有点撕扯似的疼痛感。
因为不放心电影院,几天后,爸爸出院了。然而,没过几天,老潘就又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这次是重症看护院,我看着他被裹的就像个木乃伊,鼻孔里还插着塑料管,我连哭都没敢哭出来。我怕他自己也吓着了。病房里是那么安静,我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夜已经很深了,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困,反而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老潘。傍晚的时候,肇事司机来找我协商,他们说,老潘这样也活不下去了,打算给我们四十万息事宁人,因为司机是醉酒驾驶。我抱着自己的小臂垂着头一直没说话,最后抬起头看着来人邪邪的笑了一下说"谁说老潘要不行了?"然后杏眼一立,"你好好把我爸救回来,他死了你也别想活着。"那人向后退了几步,怯怯的说道,"我有什么办法、"
半夜的时候老潘醒了,一只手摸摸索索的向我伸来,我用力将它握住,我说:"没事,爸爸,你一定会没事的。"但是他笑着摇摇头,用口型同我说话。那天清晨,我伏在他的床边睡着了,他的一只手一直搭在我肩上。那个时候,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出了这样的事故,并不完全是那个司机的过错。最近的一个月时间里,老潘总是在将近傍晚的时间里出门,看准了随度并不快的车子,然后假装无意的被撞,以此得到一些赔偿。多则几千,少则几百。我按照他的遗嘱,从抽屉里翻出几张存折,就靠这样的方式,他竟然攒下了将近十万块钱。加上那个司机所说的赔偿,一共有五十万。他告诉我,刘队说了,只要五十万,上面就可以不拆这个电影院,反正占地不是很多。
他用他的命,换回了这个电影院,只因为,很多年以前,有个人在这里把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小姑娘送给他,并约定,将来一定会回来看看这个小姑娘。他告诉我,一定要守住这个小小的电影院,我在这世上并不是孤单的一个人,即使他不在了,也还有其他的亲人回来找我。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我却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堵在胸口,那么那么疼……
看到那些钱的时候,刘队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住了:"这,这……"因为尴尬和紧张。他连说话都显得有些结巴了。"爸爸说。五十万可以留住我们的电影院。"我目光空洞的说道。"我只是那么一说,想老潘也不会有那些钱,自然会放弃了。谁知……"他说到一半忽然顿住,用力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潘妮,叔叔真没想到会这样。""算了。"我把那些钱一沓沓装回书包里,认真的系上带子,然后背上,飘飘的`走出了那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