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读罢笑话说:陶潜避世翁,未必能达道。有子贤与愚,何必挂怀抱。老杜将陶渊明的几个孩子真想成"废柴"了,其实,那只不过是苦中作乐而已。还是黄庭坚理解的周到——是带着宠溺口吻的呵责。
几个孩子成了"这样",陶渊明没人养老,便不得不再出来为官了。
再度出仕的陶渊明至少担任过三个官职。先是在桓玄手下做幕僚,后来又在刘裕手下做参军。到了义煕元年(公元405年),又在刘牢之之子刘敬宣手下做参军。
东晋末年的三个统治者手下都打过工。你要说后来他写的那些杂诗以及《咏荆轲》是为了忠君,那就大错特错了。陶渊明做官,主要是为了解决生存问题。而且跳槽非常频繁。
就在这一年八月,他又到彭泽县任职。据他自己的理由,那里离老家不过百里,为了生活,不得已而为之。这已经是第几次不得已而为之了,我不愿猜测。反正从这儿以后,他就彻底下定决心,宁愿饿死也不出来做官了。
陶渊明到任不过八十余天。一日,太守派督邮前来视察。这督邮虽是小官,却代表太守,因此故意摆谱,让县令亲自去接驾。陶渊明平日穿得很随意,旁边人就说:要穿上官服才能去。他自言"不愿为五斗米折腰",于是丢下官印辞去。后来,还有很多人请他做官,但都杳无音讯,他已经开始化身农民了。
终于要回来了。可是这绝不是简单的返乡。他写了一篇安慰自己的《归去来兮辞》。
一开口便问的很有意思: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放到现在,你说田园荒了就荒了吧。大概只有祖母一辈的终身勤恳的农家人,才会受到和陶渊明一样的灵魂叩问吧。
田园荒了,所以我回来了。回来之后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副画面——童子候门,松菊犹存,酒杯斟满。所以陶渊明的心情是很愉快的。这份愉快是热衷于城市生活之人所不能理解的。
他说了一番高兴的事情,最终仍回到对生命源头的叩问——生命的源头就是死亡。陶渊明的很多诗里仿佛透露出自己有些怕死,因为不怕死之人每天是无瑕去谈及死亡这个话题的。可是他的怕死又不是简单怕死,而是因为生命的短暂,所以更要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毕竟他这个人,连生前的高贵都不在乎,又何必在乎死后的荣誉呢?
在此之后,他又写了《五柳先生传》。五柳先生,完全就是他的自号。陶渊明说自己好读书,不求甚解。这种读书方法仿佛是大智慧之人的秉性。
《魏略》中有记载:诸葛亮在荆州,与石广元、徐元直、孟公威俱游学,"三人务于精熟,而亮独观其大略。每晨夕,从容抱膝长啸。而谓三人曰:‘卿三人仕进,可至刺史郡守也。’三人问其所至,亮笑而不言。"
后来,无论是陶渊明还是李白,对这种读书方法都大为赞同。但要做到这一点,我想首先是要记性好,有过目不忘之能,其次擅于思考,引与实践,否则就真成了走马观花了。
他说自己粗衣短褐,箪食瓢饮,已经跟上孔老夫子的学生颜回了。而又甘守贫贱,颇有孟子的豪情。可能他与圣人不同之处就是生来嗜酒吧。
村里或者自家的新酿,他会用头巾来漉酒。于是,就有很多人说大名鼎鼎的五柳先生不讲卫生。但他确实不讲卫生。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存生不可言,卫生每苦拙。"
反正生死这些东西我们无法猜测,讲卫生是那些"勤快"的人做的,所以对于我还是算了吧。陶渊明的可爱,令人很是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