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阴天就像是从头顶拉下一张大幕,将黑暗无限地朝地面逼近,把世界笼罩在一个阴冷的铁搭里,雨越下越大。
"他又虔诚地请她的杜尔西内亚夫人保佑他,请她在这个关键时刻帮助他。说完堂吉诃德戴好护胸,攥紧长矛,飞马上前,冲向前面的第一个风车。长矛刺中了风车翼,可疾风吹动风车翼,把长矛折断成几截,把马和骑士重重的摔倒在田野上。"
风裹挟着雨倾盆而下,堂吉诃德骑士迎着雨再次跨上了战马。
一种精神的坚持,当事人往往并不需要局外人的理解。他们自己约束自己,自己鞭策自己,自己拯救自己。他们或许曾经喋喋不休的想要说服这个世界,到最后明白过来,便只顾得上日夜兼程,奔赴远方。那些或许并不被人们喜爱的角色,那个教我回字有四种写法的孔乙己,后来沦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不知所踪;那个将吾皇万万岁改成木鸟高高飞的明熹宗朱由校,后来落水生病,英年早逝,皇帝成了他可笑的头衔。或许都是上帝粗心,将他们生错了时代,还忘了告诉他们如何在世俗里摸爬滚打。但是为人所不知的是,孔乙己那根读书人的傲骨,朱由校那手绝顶的木匠活。于是当质疑声四起的时候,你可以说,是啊,是有这么一样东西,我们谓之骑士精神。
堂吉诃德于我最大的触动,是不妥协的战斗精神。他好像一直在说:我是受封的堂吉诃德·台·拉·曼却骑士,我有长矛和战马,要么让我征服你,要么你把我杀死。当你看到他摔下又爬起来,他仿佛真的从马背上回过身来,念叨着流传在中世纪欧洲的骑士八大美德。反反复复的将自己一遍遍的淬火,锻造,变成一柄插向风车巨人的利刃。他将慵懒的现实和高挥的理想旗帜水乳交融,他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我可能交个好运,更可能经历挫折,生活中总有那么多矛盾像有两西里长臂的风车一样矗立在那里,那我只好尽我所能,掷出我的长矛,和风车们来一场决斗。
在每个时代,梦想和信仰都是稀缺品。这并不是你要做宇航员,我要做科学家的故事,而是当你禹禹独行,在台灯下思索明天时,还记得为什么出发;是当你筚路蓝缕,在窗前一筹莫展时,还对梦想充满了希望。起初我们都是理想主义者,我们要在被嘲弄、解构而下沉的现实面前一往无前,这看起来并不容易。堂吉诃德一脸严肃的说骑士精神时,桑乔·潘萨并没有忍住笑意;赐予他封号的店主念的是那本账簿,一点也不虔诚;授剑的女子尽可能的利索谨慎,以至于不会在整个过程中大笑起来……,但是,堂吉诃德不在乎。他看到尽职的仆人和神圣的仪式,尊贵的公主在含着泪等着他去拯救,他听到远方的召唤,所以他要马不停蹄的完成自己的使命,一个接着一个。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外界的误读,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悲剧人物堂吉诃德,有着一个荒谬的理由,和并不出色的计划。幡然醒悟的堂吉诃德,临了还是做回了阿隆索·基哈诺,向这个世界竭诚致歉。身经百战的堂吉诃德骑士,你还真的认为他是个骑士?
但是塞万提斯笔下勾勒的这个老头,他的墓志铭上这样写道:"高尚贵族,长眠此地,英勇绝伦,虽死犹生,功盖天地,雄踞世界,震撼寰宇,身经百难,生前疯癫,死后颖异。"这不是戏谑的行为艺术,这也不是一本正经的严肃文学,这是千千万万个你我要经历的故事。我们都曾有梦想,我们都曾想去看看山那边的尽头吧,去竭尽所能,做我所想吧,去无忧无虑的体验这个世界吧。但就在你唱着,时间,时间会给我答案的时候,理想渐渐的飘到了天上,现实理所当然落在地面,让信仰成了一个过期产品。
我们都知道的是生活并不给我们以任何怜悯之心,阻力也不太可能变成助力。但是,如果说把大象放进冰箱分成打开门,放进去,关上门这么简单,那么我想抓住梦想或许也没有那么复杂。一步是认定你的目标,另一步就是实现它,或许人们觉得这是哲学,而我觉得这才是方法论。坚持到梦想实现的那一头或者坚持到你死去的那一天。你所需要的只是一柄不太锋利的宝剑和一匹不太健壮的马,重要的是,你得认定自己是一名骑士,一名受封的骑士。
堂吉诃德花了四天时间给马起名,又用了八天给自己起名,他觉得这个名字同他给其他东西起的名字一样悦耳、美妙、有意义。
堂吉诃德并没有死在阴天,但是就让这该死的雨永远这样下着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