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全书都带着忧伤、凄凉的气氛,让人常常想落泪,而里面的诗词之多又让人不得不折服其下,怪不得有那么多的人在研究《红楼梦》,一朵朵轻盈柔美的花瓣飘落在雕廊玉砌的大观园。在那貌似富丽、实则"呼喇喇似大厦将倾,昏惨惨似油灯将尽" 的院馆轩阁,在那风刀霜剑严相逼的金门玉户中,那些"萃日月之精月之华、花木之灵芬、山川之秀异"的花儿却依旧喷香吐馨,留给人至真、至善、至美的芬芳。
那宛如山中高士晶莹雪的宝钗如那艳冠群芳的牡丹。因为,有着国色天香之丽质的牡丹,首先是一种珍贵的名花,正如薛宝钗其人,首先是一位远胜于"须眉浊物"的"有才色的女子"。但另一方面,牡丹又是一种几乎已经被贵人们垄断了的富贵花,它总是被栽培于雕栏玉砌之侧,笼盖于霞稍云幄之中,为大富大贵之家点缀繁华与升平,这又正与薛宝钗精神上的庸俗之处——对"仕途经济"的崇奉和对封建秩序、封建道德的自觉维护、严谨恪守相一致,她就如那牡丹花一般可欣、可羡而又可悲、可叹。
如果说涤于清涟的芙蓉宛若林黛玉孤高飘逸的气质,攒三聚五的水仙犹如她恬静高雅的风貌,那么经不得风催雨送的桃花也许更多地象征着林黛玉的命运:"花原自怯,岂奈狂枫"。
在那个没有平等、没有自由的窒息空间里,美丽的生命只会被扼杀。可恰恰是这窒息生命的社会,使自由成为一种至死不渝的追求;恰恰是腐质土的堆积,迫使不屈的生命直立起来。面对"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她用诗、用泪在反抗、在斗争,但"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她用自尊以自卫,却落得个"孤标傲世偕谁隐"。
这娇袭多病的世外仙殊,如那艳中之艳的桃花,无法避免春尽红颜老,孤苦无依的飘零在封建社会的凄风冷雨中。
"垂丝别得一风光,谁道全输蜀海棠。风搅玉皇红世界,日烘青帝紫衣裳。懒无气力仍春醉,睡起精神欲晓妆。举似老夫新句子,看渠桃李敢承当。"
湘云就是诗中把蓝天都搅红了海棠,激活了那桂殿兰宫的大观园。这个颇有须眉气的女儿,"英豪阔大宽宏大量"酷似红艳的海棠,远望犹如彤云密布,美得灿烂。她快言快语,一身爽朗;她醉眠芍药,潇洒不羁。
而她对贾宝玉的脉脉关怀使又她像垂丝海棠柔蔓迎风,垂英缕缕,如秀发遮面的淑女,脉脉深情,风姿怜人。但她襟怀坦荡,虽很关心宝玉的前程,却全然没有那些儿女私情。如那海棠红得纯,红得净。
晴雯,这个"身为下贱""心比天高"的女儿,用"一盆才透出嫩箭的兰花" 也许仍不足喻其洁,不足喻其精,不足喻其贵,她那"芙蓉花神"的妙曼形象长留人心。当"千株扫作一番黄"时,"只有芙蓉独自芳",晴雯纯洁的心灵、刚强的性格就如那只可远观、不可近亵的芙蓉。
妙玉身处厄境而更倔强兀傲的性格,就如栊翠庵的红梅,在漫天冰雪中寒香远播,"如胭脂一般","分外显得精神"。
然而,终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红楼悲歌曲终人尽,这些花儿,用至柔至弱的身躯搅动了封建社会的一潭死水,这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哀曲其实就是腐朽礼教的丧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