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辣手书生。笔锋犀利得似一把剔骨的刀,下手稳准狠,刀刀见血,不慌不忙的一刀一刀把腐肉剔除,毫不留情。
问:余华先生,你真狠心!给了福贵一颗‘心’,却又把他这颗心撕碎,一块一块的埋进土里,让福贵又成了一个没‘心’的人。
余华:福贵原本就有心,只是他的心被油蒙住了,沉睡着。良知和贫穷唤醒了他的心的。撕碎他的心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叙述者。现实生活的苦难是作家挖空心思也无法虚构出来的。
《活着》就是疼,爹娘、家珍她们死了,都不疼了。可,福贵活着,从他娘把他生下来就一直活着,无论遇到什么艰险苦难,他都挣扎着活着,死不了,福贵的命真硬!
徐福贵活得很疼很疼,身边的亲人一个一个的死去,他亲手把他们一个一个的埋葬在村西的坟地,看着这些坟头,福贵自言自语,无欲无求,无痛无乐。
故事是这样的:徐家原本是地主,出了两个败家子,福贵和他爹,他爹败一半家,福贵嫖赌又败一半家。福贵败家气死他爹,害苦他娘和媳妇、女儿,福贵愧疚的想死,想起娘和媳妇,福贵没死,却把自己的良心找回来了。
不当少爷的福贵再也没享过福。出去给娘买药被抓壮丁上了战场,见识了战争带来的死亡和绝望,福贵求生的欲望更强,与死亡相比,受苦挨饿都能忍受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福贵就这么想的。活着真好!
后来解放了,土改斗地主时,因为败家,福贵成了贫农,因此福贵倒捡了一条命,福贵脊背发凉长长松了一口气。
人,一旦成家,过日子过得就是孩子,看着孩子们一天一天的长大。福贵一儿一女,算是他和媳妇家珍的福气,有家珍这样知书达理、不离不弃和他过苦日子的女人,福贵知足了。想起以前对不起家珍,他也在心里默默地感谢丈人爹,在家珍怀孕七个月时,敲锣打鼓的把家珍接走,既挽回了当初福贵对他不敬失去的面子,又暗中帮助徐家养了媳妇和孙子。福贵的儿子半岁之后随家珍回到贫穷的福贵身旁,孩子没改姓,依然姓徐。这是福贵生活中温暖的一笔。
作者很厉害,描写人性方面别具一格,我非常喜欢他对家珍父亲心疼女儿,又暗地里帮助女儿女婿这一段。不直白的说道,却能从中感受到温暖的爱。
看整篇小说,福贵自从失去土地后,他的天空一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厄运时不时地关照他,没有丝毫的怜悯。
徐家单传,儿子有庆是徐家的根,是福贵的希望。有庆自愿给难产的县长老婆输血,医院为了谄媚权贵抽干了有庆的血,福贵的儿子就这么死了。得知消息后,福贵奔命似得跑到医院,医生却这样说:"你有几个儿子?"福贵说:"只有有庆一个儿子。"医生说:"咋不多生几个?"福贵想打人,他红了眼,可他不敢,他只能踉跄地跑去那间放着儿子尸体的小黑屋去抱着儿子的冰冷的小尸体嚎哭,他的心被撕碎了。他把儿子瘦小的尸体抱回来,埋在村西父母身边的土里,连同他的一块破碎的心埋了进去。
没有说法,没有制裁。虽然事后作为县长、福贵战场上的战友春生多次来道歉,但家珍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我儿子的一条命就值200元钱吗?"这是母亲的呐喊和悲痛,家珍除了这样什么也做不了,她的心死了一半。
聋哑的女儿凤霞难产大出血死了,也躺在小黑屋那个砖头台上。女儿的尸体和福贵的一块破碎的心也埋在村子的坟地里。
老婆家珍被疾病和饥饿掏空了身子,被儿女的死掏空了心,她没了眼泪,干干净净的也随着儿女躺进了村西坟地里。福贵把自己的一块破碎的心陪着苦命的家珍埋进土里。
女婿二喜因为工地事故也躺在小黑屋砖头台上,又带走了福贵的一块破碎的心。
眼泪是流干了,还是流在心里看不见了,福贵很难过,却不会哭了。死了那么多亲人,厄运还是不饶他,又夺走了他唯一的孙子苦根。福贵没有心了,他破碎的心随着亲人埋进了土里。
我没有看到福贵怨恨谁,他又能怨恨谁呢?怨恨要有对象的,福贵找不到怨恨的对象。他活着,挣扎地忍耐着。忍耐贫穷,忍耐欺凌,忍耐失去孩子的痛苦,忍耐无法摆脱的厄运。
从解放前,到解放后,有许多福贵这样底层的百姓一直生活在苦难当中,他们的命和野地里的草一样,挣扎着活着。被一些有权有势的人视为草芥。
《活着》被怕成电影,原著写着余华,却改的大相径庭。虽然影片由葛优、巩俐、牛犇、姜武等有实力的实力演员演绎,但是内容在很大程度上弱化了福贵的苦难,充斥着一种虚假的苦尽甘来的幸福感,仿佛扯来一块幔布尽量遮住福贵这样底层百姓的苦难和他们受尽的欺凌侮辱。
小说最后仿佛拨开乌云见到阳光,福贵赶着他从屠夫刀下救下来的老牛‘福贵’一起耕地,两个老不死的作伴活着。福贵觉得老牛就是他自己,一辈子苦巴巴的在田里耕地,最后除了他自己什么也没剩下。福贵活得轻飘飘的,没有亲人再死,没有什么再扎他的心,他也没有心了。他们亲人和他的心都团聚在村西坟地里,只留孤单的福贵挺着皮囊还活着,天天赶着‘老牛福贵’去地里干活,和‘老牛福贵’说话,叫着死去亲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