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惊讶地发现,他在永恒之路上走得何其轻松,那么他其实就是在向下飞奔。
在《大道之行》的"大道"上,社会主义与资本的对立解决得何其轻松!如果说《重读马克思》毫无根据地发明"马克思的"观点,属于挂羊头卖狗肉的话;那么《大道之行》就是在带领人们走向"坠往天国"的单行道。
在《大道之行》中,鄢一龙先生不仅重蹈了韩毓海在理论上的覆辙,还重弹了百年以前就已遭到批驳的陈词滥调。只不过,其"创新精神"依然值得称道:他破天荒地发明了一个伟大的概念,一个社会主义的"奇行种"——"不消灭资本的社会主义"。这个概念之所以伟大,在于它立刻解决了困扰世界多年的难题。有同等功效的概念还有:"不消灭独裁的民主"、"不消灭战争的和平"、"不消灭剥削的平等"……
显然,从内容的"创新"程度来看,《大道之行》的第五章绝不逊于《重读马克思》。其卓尔不群的逻辑使这部著作不再是一个严肃的学术作品。然而,若从文学作品的角度来看,其文笔又远远不及中文系韩教授的水平。所以,我们实在是不好给它做一个归类,或许"童话"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
由于鄢一龙先生的创见实在太超出凡人的常识,我们不得不把这惊人的创举分成五次向大家介绍,主题大致为:利润与资本的神秘化,雇佣劳动与工资,所有制与股份公司制度,市场与逐利原则,社会福利与阶级。
本次就让我们谈谈,不谋而合、惊人相似的鄢一龙先生与韩毓海教授,作为新世纪的亚当夏娃,如何缔造了一个更新奇的"奇行种"——"不是资本家的企业家"。这个概念与"不消灭资本的社会主义"一样,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留下了创造新世界的可能:不是上帝信者的_徒,不是富人的土豪,不是病人的疯子,不是社会主义的特色社会主义……
鄢一龙写道:"相当一部分富人致富的原因是他们对于社会的贡献大于一般的劳动者,对于这部分人我们应该恰如其分地尊称他们为企业家、这个时代的英雄,要保障他们的合法财产神圣不可侵犯。"[p185]
在这里,鄢一龙同志以亲身实践证明了"不是马克思主义者的共产党员"的存在。显然,按照劳动价值理论和剩余价值理论,利润的唯一源泉是劳动者的剩余价值。这些富人致富除了靠较高的"狡猾程度和钻营能力"[《资本论》第3卷,p419]之外,就只能靠从劳动者手中无偿拿走的那一块。
鄢一龙接着写道:"相当部分的富豪事实上不是通过作出社会贡献,而是通过寻租而发家致富的,对于这部分人我们同样应当恰如其分地尊称他们为‘资本家’……大地产商不需要为社会创造财富、仅通过囤地就可以谋取巨额收益……金融大鳄……通过掠夺型借贷和滥发信用卡,让穷人和不知内情的人成为他们牟取暴利的牺牲品。"[p186]老实说,对于企业家与资本家的拆分,韩毓海至少进行了一点(错误的)理论抽象,而鄢一龙则毫无抽象意识,显得更为庸俗。
这回,就连新自由主义者也不得不站出来反对鄢一龙先生了。我们的货币资本家难道没有努力地为社会"作贡献"么?利润是"贡献",利息为何就不是呢?寻找合格的基金经理、银行经理、投行操作员,难道不需要努力么?难道他们不是接受职能资本家(所谓"企业家")的委托,来保管职能资本家的闲置资本并为他们赚取更多利息么?什么是掠夺型借贷呢,难道货币资本家愿意看到人们还不起债造成坏账吗?同时,又有多少"企业家"加入了囤地炒房的房地产大军呢?囤地无非是利用时间偏好倒买倒卖,和利用空间距离倒买倒卖的商人有何不同?
归根结底,鄢一龙先生不仅没有理解资本的神秘化,也没有理解信用制度。
先让我们考虑资本家"人格分裂"的情况,即他既是"企业家"又是"资本家"的情况吧。这在信用制度不发达的时候是社会的一般情况。
在鄢一龙先生看来,我们的企业家的利润显然不是来自于他手下雇佣的工人,因为他的产品在市场上按照平均价格出售,他的利润是依照他所付出的资本量获得的平均利润,他支付给他雇佣的工人的工资是劳动力市场的平均工资。
由于市场经济中资本流动带来的平均化趋势,一切资本"不管它们本身生产多少剩余价值,都力求通过它们的商品的价格来实现平均利润,而不是实现这个剩余价值,也就是说,力求实现生产价格"[《资本论》第3卷,p194]。在这里,产品的生产价格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资本家投入的预付资本(包含不可变资本和可变资本),另一部分是市场给出的平均利润。由于平均利润受市场供求状况以及我们的"企业家"的"狡猾程度"影响,实际上是不确定的。对资本家而言,确定的部分——商品的成本价格——就被当作了商品的真正价值。这样,剩余价值作为利润的来源这一点就被掩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