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母亲,就像是挂在我窗前的风铃,无风的时候安安静静,不发一言一语,有风的时候摇摇摆摆,叮叮叮叮。母亲,母亲,就像是遗落在抽屉角落的老照片,褪 色的是容颜,永不褪色的是心尖尖上的记忆,一点一滴,落地都有回音。母亲,母亲,就像是一部老电影,虽然历经岁月的洗礼,但是,声音还是那个声音,慈祥 的,温暖的,温柔的,甚至有些嘶哑的,故事还是那个故事,却又有了不同的内容,就像咖啡里加了盐,茶水里加了糖,酒杯里加了可乐,小说里加了诗歌,散文里 加了谜语。
小时候,母亲的乳房饱满多汁,那是我日日捧在手里的饭碗,母亲的臂弯似乎就是我的摇篮,伴随摇篮曲,我就入梦香甜。小时候,母亲的怀抱安全而温暖,我是一 只小小船,两头尖尖,两头翘翘,那是我童年的港湾和梦幻,母亲似乎还是那一个个动人美妙的'故事,伴我度过了一个个春夏秋冬四季变换。小时候,母亲分明就是 贴在窗户玻璃上的美女挂图,笑颜如花,安安静静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小婴孩,眼睛都不眨。小时候啊,母亲分明是村口的那口古井,汩汩流淌的乳汁喂养了我,抚育 了我,从来只求奉献,不求索取。小时候呀,母亲似乎是一种味道,乳香,体香,茶香,酒香,饭菜的香,故事的香,歌谣的香。
母亲,母亲,就像是春天的油菜花,无时无刻不在展露自己的芬芳,孕育自己的儿女,一朵朵花变成一颗颗黑黝黝的油菜籽,谱写了生命的奇迹。母亲,母亲,就像 是涓涓细流,走过石头缝,走过山沟,变成一条小溪,变成一条小河,最后汇入浩浩荡荡的长江,奔向波涛汹涌的大海,虽然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没有人看得见, 但是,一滴水也能折射太阳的光辉。母亲,母亲,就像是一棵树,或者一个树桩,当她是树的时候,给大地带来绿,给路人带来荫凉,给鸟儿提供歇脚筑巢的天堂, 当她是树桩的时候,给诗人带去灵感,给孩子带去想象,长出蘑菇或木耳,喂饱人们关于野味儿的追想。
长大一些呀,母亲就是雨天头顶的那把伞,母子并肩走在伞下,妈妈总是把伞偏向儿子,自己衣襟湿透了,儿子的衣裳却淋不着一点雨。长大一些呀,母亲就是一种 温度,依稀记得妈妈掌心的温度,当我感冒发烧了,妈妈总是拿手背靠一靠我的额头,看是不是滚烫,如果烫得厉害,二话不说,立刻背起我往医院跑,不惧任何风 雨,哪怕外面电闪雷鸣。长大一些呀,母亲就像是六月天的扇子,山谷的凉风,给我燥热的青春些微清凉,让我迷途知返,而不至于走到荒郊野外,迷失了方向。
母亲,母亲,就是那勤劳的蜜蜂儿,不辞辛苦地采花酿蜜,把蜂蜜贡献给人们,把甜蜜留在舌尖,把奔波忙碌留在相机的镜头里。母亲,母亲,就像是一枝枝映山 红,红艳艳,点燃了一个又一个春天,点亮了一双又一双天真幼稚的眼,红得像霞,红得像云,红得像血,红得像羞涩的脸。母亲,母亲,那是一支支红烛,更是一 个个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撕开泼墨的夜色,给寻找归途的游子一个醒目的路标,给那些迷了路的人呀,敲响一声又一声警钟,给贪玩的孩子吹响一声回家的口哨。
当我成熟了呀,母亲就是那个坐在墙根儿底下晒太阳的老太太,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足迹,深深浅浅,沟沟坎坎,时间在她额角刻下了曲线,一条条蚯蚓一样的曲 线,湫湿了我的双眼。当我成熟了呀,母亲就是那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早晨看太阳一跳一跳地升起,朝霞满天,回味童年,晚上看夕阳一蹦一蹦地落下,火烧云布满 天,她眯着眼睛想起从前。当我成熟了呀,母亲成了一堆土,看起来还很新鲜,成了一个坟头,上面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茅草,成了一块墓碑,碑上的刻字不忍识读, 成了挂在墙上的老照片,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