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元宵夜,十里长街十里灯,对处飞红溅绿,流光溢彩。工在灯河里游弋,却无心观赏,只为尽快见到她一位卖灯女孩。
去年元宵的晚上,我正忙着批阅学生的试卷。老伴拖我去看灯,说是放松放松。这几年是我半生里最艰难的岁月。由于连年任教毕业班,工作紧张,饮食起居没有规律,我落下了神经衰弱和消化不良的毛病。每当我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形销骨立的样子,就会心灰意冷。
我陪老伴在街上逛了一会儿,有点累,便登上双桥倚栏小憩。卖灯罗,卖灯一个卖灯女孩来到老伴跟前:大娘,买盏灯吧,自家做的,精工细作,价格公道。她指着灯架一一介绍,红梅报春、莲花仙子、百年好合、国色天香女孩所言不虚,地道的手工,件件玲珑剔透,巧夺天工。
老伴看中了莲花仙子,忙问价钱。卖10块,图个吉利,您给8块吧。老伴招呼我给钱,我忙掏口袋,可翻遍了上上下下的口袋却是空空如也。我尴尬地说:姑娘,真不好意思,出来匆忙,没带钱。她莞尔一笑:没关系,这灯您先拿着,明年再给钱不!这咋行?我连连摇手,她却硬把挑灯的木棒塞到我手中。
我被女孩的真情和豪爽打动,与她攀谈起来,她家在山东潍坊,今年18岁,艺专毕业找不到工作,携一手编扎技艺浪迹天涯说话间,桥下又有一群人上来了,她转身迎了上去。
女孩踯躅桥头,左右顾盼,不断招徕买主。可惜看的多,买的少,她费了许多口舌才卖出一盏。看着眼前的情景,我不禁心酸起来。孩子呀,你那瘦削的双肩能找得起这绵长的日子吗?叔叔阿姨们多给孩子一些鼓励吧!老伴抹着眼泪:看人家孩子多不容易咱不能还是把灯,还给她吧。我走过去要把灯还给她。大伯,大娘喜欢,您就留下,这灯算我赊给您的。 赊?那成!我连忙拿出纸和笔写下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她接了过去:明年元宵灯会见。那瘦削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桥下的灯河中......
为了去年的约会,我带着那盏灯,也带着那份感动,伫立桥头,苦苦守候。然而,卖灯人走过一个又一个,而她恰似黄鹤一去不复返。
我举起那盏灯,红荷怒放,芬芳四溢,花中仙子飘然欲飞。灯,犹存,人,何在?举目十里长街,灯火阑珊,尘烟茫茫,弱女孤身天涯路,凄风苦雨堪奈何?我步履沉重地走下桥去。
突然,手机响了,原来是她!大伯,您好吗?我想此刻您一定还站在桥头,让您久等了,真对不起姑娘,你在哪儿呀我我刚到羊城,我向您和大娘拜晚年啦!那盏灯就算我送给你们的纪念吧。也许您到现在还会厅怪,我怎么会把灯赊给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告诉您,是校徽,是您胸前佩戴的那枚校徽给了我保证。
听到这儿,我的眼睛湿润了。我托起胸前的校徽,戴了30年了,从未感到如此沉甸甸的分量。我把灯贴在心口,这是比黄金都贵重的东西呀,够我深藏一辈子的!有它相伴,后半生里我不会孤独,不会彷徨,不会懈怠。我,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