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英语,挺好。写的比听的好,听的比说的好,说比不说好。总之,不说最好。你说能有多好?不就是一个哑巴么?
小学四年级,当时的教材是英语三百句,原作者是那个写过英语九百句的著名老头儿。纯正美语,我记得磁带里的小女孩儿念Howoldareyou的时候,发音儿不是“浩欧的阿又”,而是“蒿的儿柚”。现在看来,很像素食者在说话,又有蔬菜又有水果。
党报上说是为了提高中国人的综合素质、加强中国同世界的联系;我们老师说,不学英语就上不了二中。二中是那个城市里最重点的重点中学,是一批品学兼优的小学生最向往的地方。我是个特别狭隘特别自私的小孩儿,那种种宏大的主题,对我来说,忒远,可是二中,可以是很近很近的。于是,我为了上二中,念了三年英语,学会了说你好再见对不起,学会了说苹果香蕉橙子,也会说我爱你了,可是一次也没用过。那时候我觉得ABCD这东西,没什么乐趣。
后来觉得英语还有些用处,是在听歌儿看电影啃书的时候。事实证明,要明白他族的文化,首先要明白的,就是人家的语言。你用你的母语解读他人的母语,总会有障碍……我愈发相信这个论断,是在看到英国人翻译的英译本唐诗以及楚辞之后。味道这个东西,常常是翻译不出来的。这也是当年毛宁唱的泰坦尼克号中文版主题曲死活红不起来的原因。
如此说来,英语好像成了供我取乐用的东西。明白一点儿,就可以铆着劲儿看看原版电影、原版书,听听英文歌儿什么的。终究不是什么温暖的东西。
我有一个日文系的学友,曾经说过一句听起来还蛮崇高的话:别总问我为什么要学!我就是想知道他们点头哈腰的时候,是不是在骂我。这孩子民族主义倾向极其严重,我觉得这很危险;但是同理,学英语最重大的意义,不就是为了能听明白一个满嘴英文的人在说什么,并且,能让他明白你在说什么么?不就是人与人之间交流么?
大二的时候,我给一个初三的小男孩儿补英语。这小孩儿基础极差,自我介绍的时候会说Iastudent,把He'sback写在纸上要他翻译,他憋红了一张脸,道,“他是黑色的”;他说他做选择题的原则是选那个最长的单词、最长的句子,通常,120分的卷儿,他只考得出三四十分。这样,确实太不像样了。短短的两个多月,我得把他的分儿给折腾到一百多,他娘才会满意。于是,恶补,补到那孩子一见着我就恶心;他娘说,他半夜里说梦话,都是英语。中国的孩子真是可怜。
其实,中国孩子就算奔争到大学里了,也还是英语的媳妇,总也熬不成婆。心心念念着,总是过、过的破事儿,过不了四级就没有学位证书,过不了六级就没有机会读硕……你能有什么辙?不过,四委员会,相当黑,比如他们规定,要考六级的话,必须要先过四级,即便你自信你有六级的水平,你也得先交那二十几块四级的报名费……也就是说,中国每年有多少大学生入学,委员会就有多少个二十几块的进帐,这还不算那些考过十次八次的……啧啧,人口继续增长吧,高校继续扩招吧,四费简直是全中国范围内最稳定的一项收入了,又多。简单地说,有中国人就有四六级报名费。可是一番折腾,学得如何?会考试就是会表达么?到头来,真正能操一口流利英语的人,还是凤毛麟角,能搞同声传译的,还是中国人里的高人,一个钟头,还是能叫几千块的价;于是,一门语言的功用,不是交流,而成了交费。
有一种悲哀,也跟四六级有关。某男,大四了,尚未过四级,于是在考试前夕,与另一男凑足了一万块钱,说是要贿赂监考的老师。据说,有人就是这么过了四级的。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我给我娘省了好多钱啊。
听说今年四级又泄题了……咋又是这样的猫腻,多少次了。原来,交费跟交费之间的区别,也是大大的。这媳妇当得怎么那么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