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头顶上的云层上空飘逝,断崖坐落在一个地方,从来没有移动过。
朴素的断崖远离了灯火的辉煌,坚强的断崖支撑着深情的凝视。
我的呼吸在灯光的波纹里,遥遥地望着村庄边畔的断崖,断崖仍然在它的世界里。断崖的形象在我的意念里。我为它在我的思维里安排了一个位置,支撑起我的信念,滤得我的目光越来越纯净。
在城市的绿色和乡村的绿色之外,还有一块心灵的绿色,它茂盛地长在每个人的心灵沃土上。它不以美丽的外表示人,它独自体现着生命的本质,既承受阳光雨露,呕经历电闪雷鸣。它无形却胜过有形,因为一个人的心灵如果失去了绿色,也就失去了善意,失去了真诚,失去了生机和活力。
生命只有宽度,没有长度,只有在宽度里发挥弹性,才能保证生命的质量。
恪守心灵的绿色,就是恪守我们的精神家园,恪守我们的生命。这,应是我们必须坚定地绵延的一种信念!
走一路,寻索一路。每有胡杨树,我必仔细浏览,驻足长久,如急于兑现一个久远的梦。
而更多平常的日子如同荒原本身一样朴实无华,如同岁月一样不露形色,只守着一份心的宁静与知足。
我在杂乱的、破旧的村庄寂寞地走过漫长的雨季,将我年少的眼光从晦暗的日子里打捞出来的是一棵棵开花的树,它们以一串串卓然不俗的花擦明了我的眼睛,也洗净了我的灵魂。
我在书本垒砌的阶梯上爬行,一棵棵开花的树站立成我精神的守望者。
当我把目光从城市的名利枷锁里收回,投入大自然的一棵自由开花的树,一棵开花的树的精神正注入我的思想,我的目光有了阳光和绿色可以停留,有了自由呼吸的纯净空气,我脱离了低俗的生活,我的目光和灵魂渐渐变得宽广和清澈。
天真是人性纯度的一种标志。天真并不诉诸知识,大学或者中专都不必培养人的天真,或者说那里只戕灭天真。天真只能是性情的流露。
天真有时是诗,有时是睿智,有时是幽默,有时也是洞见。
天真是"真",由"天"而出,即余光中先生说的"破空而来,绝尘而去"。它得乎天性,非关技巧。
有青花瓷在的日子,人是不想出门的。我干脆关世界于门外,揽青花瓷于怀中。天天坐在窗前对它们讲薄脆的瓷话,永远都讲不够。话到辞穷处,不见辞不见穷,却有一片幽蓝,冷冷在目在耳在衣在心。它殷实的底气使我沉溺其间,并以此拒绝一个粘腻喧哗的世界。
我终于能安排自己活在青花瓷的时间里了。至今都不知还有什么比青花瓷更——瓷实。
怎样的事物才能真正地永存?阿房宫和华清池都已片瓦不留,李杜的名句和老庄的格言却一字不误地镌刻在每个华人的心里。世上延绵最久的还是非物质的——思想与精神。
当寻求到了苦难的真实内涵,寻求到了非我莫属的精神美学,将回怎样呢?也许终于能够高踞于人类的一切苦难之上,去真正领受高原的慷慨馈赠,真正享有朗月繁星的高华,杲杲朝日的丰神,山川草野的壮丽。到那时,帐篷也似皇宫,那领受者将如千年帝王。
憧憬是想象力的飞翔,它是对现实的一种扬弃和挑战。现实太满或者太流于平庸了,憧憬便会扶摇而上,寻找它自己的阳光和雨露。
(首)世界越来越喧闹,而我的日子越来越安静了。我喜欢过安静的日子。
(尾)我对一切太喧嚣的事业和一切太张扬的感情都心存怀疑,它们总是使我想起莎士比亚对生命的嘲讽:"充满了声音和狂热,里面空无一物。"
停止是宇宙间的节奏。在宽泛的意义上,停止包含了拒绝、关闭等涵义,是当下生活的中止,同时也潜伏了新生长的可能性。
隔了数百年的遥远距离的两个哲人都曾仰望天空,帕斯卡尔感叹:这无边苍穹的无穷寂静使我战栗!灵魂都颤抖了,语言只能遁隐,于是试图解释的动机最终让位给了皈依,前后的性质完全不同。康德读出了启示,由"头上的天空"联想到了"心中的道德律",在他眼里,二者是同样的庄严整饬。
停止每每意味着变化,至少是变化的前夕。停止的落脚点是在新与旧的结合处,充满了辩证法的精神。
当追名逐利的脚步停歇时,才有心境欣赏大自然的美,体会月色溶溶,杨柳依依,威风燕子斜,细雨鱼儿出。停下来也才能返归本心,与真实的自我对话,才能重建与大自然的和谐,才能思考千百年来哲人的思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在歌德笔下,一生求索的浮士德博士最后喊道:"美呵,请为我停留!"对于今天的我们,一种加以改动的表述也许更为恰当:美呵,请让我为你停留!
停止是为了重新上路。在现状与超越之间,停止是一座桥梁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