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把诗拿给苏辙,苏辙读后不禁肝肠寸断,大哭不已,但机智的他拒绝收下,他明白,他不收,狱卒必得按规定上交,这诗就能传阅到上头,果然,神宗看到诗后,也受了感动,特别是他们的"与君世世为兄弟",手足之情打动人心,又这么多人出面保苏轼,就顺势免了他死罪,从轻发落,贬为黄州团练副使,苏辙也受了牵连,贬到江西高安,五年内不得升迁。苏辙拖儿带女到达江西安顿之后,再又护送哥哥一家去往黄州,反而像个可靠的兄长。
随着苏轼的仕途起伏,苏辙也跟着飘荡,苏轼一路被贬到了天涯海角的儋州,苏辙也被贬雷州,两家一同前往,苏轼写下《吾谪海南子由雷州被命即行了不相知至梧乃闻》,勉励弟弟"莫嫌琼雷隔云海,圣恩尚许遥相望。平生学道真实意,岂与穷达俱存亡。"原以为同在海岛,来日方长,没想到此行竟是兄弟最后一次聚首,再无相见,"晚景最可惜,分飞海南天。"
宋徽宗即位后,朝廷大赦天下,苏轼得已北归,不幸途中染疾,病逝常州,临终最大遗憾,是想念"岂独为吾弟,要是贤友生"的子由,却没能再相见。苏辙也对"不见而逝"痛心不已,写下涕泗雨零的祭文:"手足之爱,平生一人。抚我则兄,诲我则师。"手足情深,令人唏嘘。
现代文学史上,也有一对不得不提的兄弟,就是鲁迅与周作人,但是结局却是亲兄弟最终反目,令人惋惜。原本亲密无间的两兄弟,为何突然反目,事情原委,众说纷纭,此段公案大家心知,在此不再细述。鲁迅只是决然搬出了北平八道湾,虽然这处住所是以兄长鲁迅主要出资为家人共同购买的房产。
鲁迅生前并没有公开发表为自己申辩的任何文字,在他身后发表的《鲁迅日记》中我们看到的记录是,1923年8月2日:"由八道湾迁居砖塔胡同六十一号"弟兄情深的经典句子;1924年6月11日:"下午往八道湾宅取书及什器,比进西厢,启孟及其妻突出骂詈殴打,……然终取书、器而出。"启孟,是周作人另一个名字。
鲁迅搬到砖塔胡同后,不知怎的八道湾家里遭过一次窃,他收藏的部分器物、古砖拓本被盗,因此才于1924年6月11日回家去取余下的文物,如上文日记所言,遭到了殴打驱赶。鲁迅整理出这些藏本,于同年9月编就完成《俟堂专文杂集》,俟堂,是鲁迅早年的别号,这是一本他所藏古砖拓本的辑集,里面收有汉魏六朝、隋、唐的共一百多件古砖拓本,鲁迅用小楷亲笔写下了题记。
此书完成后一直到他离开人世都未曾刊印,直到三十多年后的1960年,原稿才正式刊印面世,可以看到题记最后一句是:甲子八月廿三日,宴之敖者手记。甲子即1924年,宴之敖者,是鲁迅仅这本书用的笔名,许广平在《欣慰的纪念》里提及:"先生说‘宴字从家(部首)从日从女;敖从出,从放(缘《说文解字》);我是被家里的日本女人逐出的。’"家里的日本女人,应该是指周作人的日本妻子羽太信子。我想,先生心里是有说不出的怨愤的吧。
鲁迅临终时,留给家人和后辈的六条遗言都非常有人情味,值得后世记取,只这句"我一个都不宽恕",包含的个人情感,着实让热爱他的人心疼而又敬佩。
晚年周作人在《知堂回想录》里有一段话:"《伤逝》不是普通的恋爱小说,乃是假借了男女的死亡来哀悼兄弟恩情的断绝的……我也痛惜这种断绝,可有什么办法呢,人总是只有人的力量。"《伤逝》是兄弟失和后的1925年发表,同年冬鲁迅还写了小说《兄弟》,周建人认为文中透露出长兄这样一层意思:虽然断绝来往,但二哥如有急难,兄长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出手救助。
周家其实共三兄弟,世人对三弟周建人所知不多,两位兄长在外求学时,三弟留在老家侍奉母亲,酷爱读书,自学成才。三兄弟曾一起住在八道湾,周建人第一任妻子是羽太信子的胞妹羽太芳子。周建人多年潜心研究生物学,并从事翻译工作,抗战胜利后,是中国民主促进会的发起者之一,建国后长期担任民主促进会领导工作,1984年以96岁高龄而逝。
曾经其乐融融,终而分道扬镳,一世兄弟恩情离乱,留给世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