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里挑灯问卜,目光中满是烽火晃动。那些皑皑白骨,怎么就站起来,翩翩起舞?琵琶弦上卧着的,可是笑声?哭声?抑或喊声?杀声?六十万将士,三千里连营以及呼啸而过的大漠的风------挥手抹去,抹去周围厚厚的俗朽,你呀------一个小女子,要孕育千古和平。那是怎样的辉煌呵,光芒万丈的太阳只能躲进黄昏,反思自己的光明。那是怎样的胸襟呵,广袤无垠的草原,浩荡无涯的大地,只配作心中小小一隅。那是怎样的温情呵,哪怕最野顽最强悍的男人最狡诈最阴毒的鬼魂,也会化作一泓平静的涟漪。你纤弱的双肩肩起两个民族;你柔洁的双手托起整个时代。所以,两千年之后,历史,这个多灾多难的婴儿,依然期待着你的哺育。
锦衣玉食,从不曾赢得你满足的一笑,绣搂画阁,从不曾还给你自由的梦境.年年岁岁,桃花自开自落,何曾等到过半只蜂蝶?你早已看透,这个隔绝了人间春色的后宫,分明是座华丽的囚笼.
匈奴和亲的消息传至长安,惊呆了后宫的三千佳丽.而你,从一对战战兢兢的宫娥中走出,冲宣诏的太监浅浅一笑,接过圣旨,也接过了历史.
没有过问琳琅满目的嫁妆,你只是轻轻抱起心爱的琵琶,跨出宫门,走向天涯.身后的丹陛金銮之上,汉元帝呷一口酒,满意的笑了.
你的目光,不屑在金钗银钿,雕鞍玉辔上稍作停留,只对灞桥两侧的垂柳投去深情的一瞥.她们,可攀可折,而不可断.
漫漫长路,凛凛寒风,一列严整的马队行进在苍茫的天地间.车轮碾过,两道车辙深深,向南一直延伸到益加飘渺的长安.那时的你,一定没有回头,不肯或是不敢.纤指拨动冰弦,风沙的低吟中掺进一段如泣如诉的琵琶曲.你终于奏出了属于自己的乐章,不为皇帝的赞许,不为嫔妃的赏赐,只为袖边的那几缕啼痕.
两个民族的恩怨,最终要让一个纤弱的女子来承担.如雨的马蹄,如雷的呐喊,如注的热血,白发母亲的呼唤,春闺少妇的期盼,糊湘稚儿的啼哭,都在一片琵琶声里淡去,飘逝......那塞外风沙中的身影,幻化成分隔战争与和平的标点,印上<汉书>的扉页.
你的跋涉完成了一次超越时空的征途.从矫揉的繁华走向犷悍的蛮荒,从渺远的朝代走向漫竦哪 ?左一脚,十年,右一脚,十年,把塞外的广袤解读为空旷,把大漠的寥廓咀嚼成凄凉,最后归结为一座黄昏下的青冢,将几卷刻满血泪的青史深埋其中.而青冢背后,正是中原的万里云天.
从此,长河落日里,大漠孤烟下,你的琵琶声就回荡了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