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母亲到弟弟家,返京的路上,心一直是空落落的,四壁不着地的那种感觉。待到打开房门,看着寂寥的四壁,我的眼泪热热地淌下来。
母亲在家的日子,每当钥匙扭动的时候,总会听到里面传出一个急切的声音:来了,来了。随着门开,接着看到母亲灿烂的笑脸,即便是母亲生病的那些天,听到钥匙声,她总会从床上勉强半欠起身子,微笑着问:回来啦,外面冷不冷或者今天车上人多吗,挤不挤?
而今,没有了母亲的声音,我在异乡,顿时心若飘萍 。
临街酒店闪烁的灯火,把浓浓的思念,又钩沉在我寂寞的小窗前。女儿把脸埋在姥姥的床上,不停地问,姥姥呢?她为什么不回来呢?我想姥姥了。
经历了浮华和沧桑,看惯了春月与秋风,才明白,人和草木一样,一岁一枯荣。唯有母亲,从你出生直至暮年,哪怕老到白发苍茫,双眼混浊,老到牙齿摇落,脊背微弓,在母亲面前,你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多少年来,她一直像呵护一卷绝世的书画珍爱着儿女,也许,在母亲眼中,不管浓墨还是淡彩哪怕一丝留白皆属人间平常。她自我陶醉地欣赏着那微澜的墨色包括微皱的卷页,把所有的温情与沧桑尽数珍藏和掩埋。
也许太忘情了,她忽略了岁月的沟壑早已默默横亘在额头,时间的风霜悄悄漂白双鬓,津侵周身,她乐此不疲地扛着那些她永远放不下的人和事,继续操劳着,却渐渐力不从心。要强的母亲,不愿服输的母亲,于是开始了回忆,喋喋不休地回忆那些年,那些事。
不久前,新华社的一位朋友在谈起她90高龄的老母亲时曾幸福地对我说,有娘真好,有娘就是家,推开家门,热热的一个"妈",啥都有了。
是啊,有娘的家才算是家。家不是一种外在的形式,不是高楼大厦的富丽堂皇,不是精致别墅的简约优雅,也不是茅草寒舍的朴素简陋。家,是人的根基,是亲情的栖息地。家,因为有娘, 生命才会有根;家,因为有娘,凄寒冬夜的炉火才会烈焰如春;家,因为有娘,才会远离渊薮,不被尘世所扰;家,因为有娘,才会有味道。家的味道不一定有玫瑰与百合的芬芳,但一定有娘做的饭菜香,家的味道不一定是夏有琵琶冬听雪的吟诵。但一定有娘唠叨不完的声,有她讲不完的陈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