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暖暖地投了进来,外面的寒风暂时停止呼啸,一切安安静静的,没有尖锐的声响,连桌上的苍蝇也柔和地关上双眼,享受着这份温馨、和暖。
我的太奶奶,这位已有九十六岁的高龄老太太此时正惬意地眯着眼,身子斜在长椅上,舒服地睡着了。那只在我家呆了约摸有十年的老猫,也学着她的姿势,悄悄地盯着天花板。
时光跟随阳光中舞动的尘土倒带回到小学一年级的我。也是如此明净透彻的空气,只不过,换成和煦的夏末,我和太奶奶一起吃着冰棒。她是我见过最可爱的老人家。孩子般的胃口使她身体一直很健康,她吃完后,会不断地向我要,起初我总是宽容地把各种零食一股脑全倒在她的怀里,直至最后,一颗糖也不愿再给。天气有些温热,她却始终如一地穿着长裤长袖,一个样式的碎花。我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那熟悉的配色,闪闪发光。
我曾有过无数段漫长的时光,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坐着或躺在太奶奶身旁,不发一语。风扇使劲地在头上摇呀摇,我从奶奶的脖子上拿起她的金项链。她对我最宽容,从不责骂我的肆意。我看着那块厚重的金子,想起妈妈曾经说过,我刚出生时,村里许多人都来看望我们,大大小小的礼物满地都是。有人说,可惜了,是个女孩。当时我六斤,太奶奶生气地说,拿六斤金子来换我也不!
她就是这么疼我,冬天时,会把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里,拼命搓着,害怕我冻坏。我坐在她身边,想着,太奶奶为什么总是这么暖和呢?她是不是从来不会感到寒冷……
而她不知对这凛冽的寒冬是否有所惧怕。那年春节,我和爸爸从厦门赶回老家,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纷乱",我从车内把行李箱推出后,人也不自觉地顺势冲出。风无情地狂吼着,尽管在大白天,也能把夜晚的"虎啸猿啼"演绎得淋漓尽致。我听见铁门轰的一声被重重地摔在门框上,太奶奶扔下拐杖,急不可待地往屋里赶……她根本听不见我们来的声响,我看见她单薄的身影在风中无力地摇曳,仿佛一整个冬的落叶全部从我眼前飘下,萧瑟的、无序的。
我终于把东西提回屋里,太奶奶已像往常那样安详地斜躺在那儿,捂着两个暖水袋,她又将熬过一个南方的寒冬。一见到我,奶奶就急急地坐了起来,她已经很老了,动作不再利索。她满脸笑意地说,孩子,你又回来了。我说,厦门太冷了,还是在你身边,最暖,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