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母校。我站在天井上,拿着他送给我的那个指南针,向下看。
他成绩不好,全班嘲笑;他跑步不快,有人讥讽;他睡觉打鼾,宿友怒斥;他勇为他人背黑锅,受益者称其"心甘情愿受罪"的毛头。
毕业考试以前,我带着伤腿,不得动弹。只得恳求旁人为我带午饭,却都是遭拒绝。他看见了,担心的看着,那目光既而化为一丝坚定。而我,只还其轻蔑一笑。他便跑下楼。
我茫然若失,如同窗外的狗尾草,在阳光的炙烤下,耷拉着脑袋。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递来一盒饭,香喷喷,热腾腾。他笑着,拍着我的肩膀说:"吃吧,还热呢。"看着我把饭吃得光光,他满意地笑笑。我看到他眼中有一丝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激动。
翌日上学途中我与他相遇,他仍是带着一脸微笑向我招手。我迎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说:"哎,兄弟,早上好啊。昨天没有不会的题吧?早饭吃鸡蛋了莫?"
他一怔,然后又笑着有点口吃地说:"作业做得还不错……不错……嗯,早饭吃了鸡蛋……鸡蛋……是煎的。"
同学一路来的看见了我们,互相惊诧地交换眼色,小声嘟囔着:"这对冤家……怎么回事?"
考试时,他不幸落榜,正埋起头叹气。我走上前,给他递上一杯温水,拍拍他的胳膊:"没事儿的……"他抬起头,扑到我的怀里,泪水从我们二人眼中流出。在全班的一片惊呼声和七嘴八舌的评论里,我们紧紧抱在一起,尽管耳边是"他真蠢"之类的话。
跑圈时,他吃力地跑在后面,我跑回去,陪他一起跑。在前方的一片嘘声中,我拉着他的手向前慢慢地跑。纵使,速度多慢,而我们认为,那就是奔驰。
在天井上,我们紧拉着手向下看。他腾出一只手,将一只指南针挂在我胸前,金属的颜色,亮亮的,十分漂亮。向下看,仿佛一排狗尾草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昂起头,去迎接那和煦的阳光。
这如此平常的友情,潜在每一个平常的动作里,或是一个招呼,或是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安慰。当发现它时,抓住它,不要让它溜走。
指南针的指针终于停了下来,不再转动。而那指针所指向的,正是我的心。